榜一放,旁边乌压压围了一群人,有出乎意料榜上有名,在欢呼的;有满心欢喜却落榜,垂头丧气的。
也有像卢琛儿宋笃谦这样,挤不到前头,只能在后头抱着手臂看戏的。
半响,人终于散去一大半,两人这才慢吞吞的移动上前,本以为宋承邺都安排好了,也没什么惊喜或者是惊吓。
但事实证明,卢琛儿还是高估了知州府,她竟然排在榜尾,而且被安排去了大理寺,这还不算完,旁人都是有个一官半职的,她竟然只是个随身书吏。
随身书吏倒也罢了,如果能当个少卿大人,寺卿大人的书吏,也是个体面的活计。
好家伙,她当的竟然只是一个主簿的书吏……
不止是她本人瞳孔地震,就连平日温文尔雅的宋笃谦也一时之间大受震撼。
“不是……”宋笃谦和卢琛儿移到巷口,这才道:“我爹不是给你安排在鸿胪寺吗?怎么成了大理寺?”
宋笃谦忧愁之心上了眉梢,“在周慎手底下做事,这……这……”
“对,周慎!”卢琛儿这才想到,大理寺是归周慎管辖的,她自认文章写得也没有多差,如今竟只得了个书吏,此事不是周慎从中作梗,便是马清玄和他通气,搞出的馊主意。
“没事,笃谦哥,我能应付的来。”她拍了拍胸脯,毕竟也不是头一次去大理寺了,遇到周慎防着点就是了,正好她要看看,周慎和马清玄搞的什么鬼。
大理寺。
卢琛儿从库房换好大理寺的衣裳,深吸了一口气,走去了堂前,大老远,她就瞧见了正在值守的陆龙。
“陆哥!”她上前打招呼,陆龙一惊,半响眉梢尽是喜悦,“大宝?你怎么来了?上次不是被……”
被赶出了大理寺,陆龙想想就难受,没把话说出口。
“没事,这次我可是靠着闱试成绩进来的。”卢琛儿凑上前眼神瞥向堂内,问道:“周大人最近心情怎么样?有没有为难你啊?”
“那倒没有。”陆龙笑道:“而且大人最近心情不错,时不时还会打赏一些小玩意儿。”
“那就成。”她看向堂内,堂门敞开,却不见人影,周慎应该还没来。
“那大宝,你考取了什么官职啊?”陆龙满心欢喜,昔日旧友谋了官职,他替她高兴。
只见卢琛儿挠了挠头,有点难为情,不好意思的说,“就是个书吏。”
“那也好啊,在周大人身边,是个体面的美差!”
“不是,不是周大人的。”卢琛儿越发觉得尴尬,无奈道,“是主簿的书吏……”
“主簿。”陆龙思索一会儿,“主簿也不错啊,主簿也比我们这些底下当差的好。”
“说的也是吧。”卢琛儿深吸一口气,又问,“主簿应该在哪里?”
陆龙指了指堂后的侧殿道,“在后头,侧殿,走进去就是了,厢房虽小,但是敞亮整洁。”
“谢了,陆哥。”
卢琛儿有点紧张的捏了捏衣角,走到侧殿门前却不敢过去推门,半响天边飞过一排大雁,她这才深吸一口气,轻轻上前推开。
那厢房确实很敞亮,果木的地板,散着原木的清香,洁白的墙壁,加上窗棂透进的光,竟像雪白的雪花。
卢琛儿走上前,内里是一张宽大的桌案,后头窗棂能看到后院的一颗楠木树,那窗棂前矗立着一道消瘦的背影。
那背影散着凌冽之气,虽瘦弱却使人望而生寒。
卢琛儿忍住心中的惧意,上前道:“主簿,我是前来报道的书吏。”
她说完,那身影却没有回音,她皱皱眉,悄悄抬起眼,却见那身影慢慢转过,不是别人,竟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马清玄。
“马清玄?”她见是他,也不害怕了,直接站起身,走上前,刚要拍他却见他一闪避开她的手,冷冷道,“书吏是么?”
“是。”卢琛儿的手僵持在原地,只好尴尬放下。
“好。”马清玄面无表情道,“里屋所有的卷宗,超过三个月的全要切角封存,注意将时间排好顺序,封存好放进盒子里面,全部搬去卷宗阁。”
“哦,好。”既然身为书吏,便要做书吏该做的事情,卢琛儿乖乖的进了里间,却见那卷宗堆得杂乱不堪,和外头格格不入。
她看着小山堆一般高的卷宗,再次叹了口气,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小书吏,肯定是马清玄搞得鬼,她可从来没听说过,一个破主簿还得要个书吏。
什么脏活杂活都扔给书吏做了,自己倒是落得一身清闲。
卢琛儿边收拾边叹气,想来自己这清净日子,也算是到头了,接下来,指不定这马清玄要怎么整自己呢。
午时,卢琛儿要去食堂吃饭,却被马清玄喊下,道,“将饭打回来吃,替我也打一份。”
“知道了。”卢琛儿累到后背隐隐酸痛,她在食堂吃好以后,又打了一份拿回了侧殿。
她将饭菜放到桌案之上,马清玄却皱起了眉,“怎么只打了一份?”
“我的在食堂吃好了啊,这份是你的。”
“我让你打回来吃,你听不懂吗?”马清玄声音越发冷冽,卢琛儿却并未惧怕。
“在哪里吃都一样,我这不是还得忙吗?谁向你似的,甩手掌柜,真是清闲。”
“你过来!”马清玄喊住了即将跑去里间的她,“这份给你,现在立刻马上吃掉!”
“我吃不下了,我已经吃过了!”卢琛儿不知是气是无奈,他还是这么幼稚,玩这些奇怪的把戏。
“我是主簿,你只是书吏,我现在!让!你!吃!”
他眼神冷漠,语气严厉,丝毫未因为卢琛儿的委屈撒娇而心软半分。
见她僵在原地,他又道,“怎么?刚进大理寺第一日,就敢冲撞与我?不然,将你关去地牢反省?”
“不用。”卢琛儿面无表情的坐到桌案前,她端起碗,就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一点一点的吃了下去。
马清玄站在她身后,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兴许是这些时日和她未见,心中还在赌气。
兴许是见她和宋笃谦走的太近,他心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