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莫歌都开口说话了,那调调疏懒惬意,尽是餍足,还有什么醒不醒的。
奎宿惊觉失言,正对夜澜跪得干脆,埋首便铿锵有力的请罪,“属下失言,请小夫人赏罚!!”
单是听他膝盖磕地的声音都闷闷沉沉,如同重击。
夜澜虽没有医者的慈悲心,但那颗心却也是豆腐做的,委实吃不消这些礼数规矩。
她黛眉才将蹙起,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那还懒在床榻上的先道,“你们小夫人不吃这一套跪啊罚的,以后莫要跪了,她瞧着难受,我看着别扭。”
奎宿一愣,抬起头看看眼前那袭清淡的裙摆,不知该如何答话,索性又老实垂头下去。
里屋,颜莫歌先打了个呵欠,才继续道,“昨日本公子将将大婚,念你初犯,今后谨慎些便是,澜儿,你看饶他一次可好?”
澜儿……
他喊得妥是顺口,夜澜直不想应!
垂眸望向跪地不起的奎宿,她淡淡摇头,“话都被你说完全了,我还用得着说什么?再者这是你的人,同我可没多大关系。”
眼前的鹅黄浅影倏的一飘,移到了别出去。
奎宿摸不透小夫人的性子,依着在恩周那几日来看,只晓得是个油盐不进的,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的生了小公子的气,由是这般,他跪得更老实,更加不敢动。
颜莫歌听了她的话,笑道,“我的岂不就是你的,莫非你不要我的?那没关系,只要你和你的都是我的就成!”
一句话带着好几个弯弯绕绕,罢了他大笑,真真人逢喜事精神爽!
夜澜早在他‘你啊我的’没完没了时往厨房那边走去了,根本没听他说完!
他不在意,兀自笑够了,略作少许沉吟,语调里在没了嬉笑之意,问,“王城那边如何?小圣女真的要把桑朵朵嫁到东华海去?哼,独孤家还真是什么人都敢娶,也不怕落得个‘窥视中土’的罪名,也不怕引了祁国那些忧国忧民老匹夫的猜忌,生于海,长于海,死于海的道理都不懂,跑到陆上来找骂呢还是找打呢?澈哥怎么说?”
颜莫歌这番话里意思可多了。
一来他人虽在偏僻的小镇里,却事事都晓得,不仅看破形势,更道破了局势。
若奎宿想拿这些来糊弄他,搬出颜朝等人把他请回他不想去的地方,那是决然不可能。
二来,独孤世家插手中土,阿岚儿想趁机借其破局,恐怕桑托已然没剩下多少活日。
东华海上有海民千千万,说那独孤夜没有野心是假,祁蒙两国断不会贸贸然任其染指了南疆,若叫他们在这深山老林里扎稳了根,将来要挥军北上,容易得很!
这和亲便不是南疆与独孤家的事了。
祁云澈人就在此处,颜莫歌与他手足情深,自是晓得大汗威武神勇,不会坐视不理。
故而最后,他就只问了一句‘澈哥怎么说’。
意思摆得明了,先听祁云澈是什么意思,他再看着办,且那‘看着办’里还得掺合着他的心情,夜澜的心情。
别人打打杀杀与他没多大相干,终归他想娶的人娶到手了,上哪儿去不行?
奎宿只好如是作答,“七爷下令不日便返回祁境。”
颜莫歌连思索都不作,不耐的问,“还有呢?趁我眼下还有心情听,把你晓得的尽管说来。”
过了‘眼下’,哪个再想多说都没机会!
奎宿彻底没了办法,心思定了定,凝眉咬牙道,“南疆与外族联姻,圣女与四大长老需亲自相送,袁雪怡和楚淮要借此机会斩杀桑托,报丧子之仇,七爷也是允了的。”
当中蹊跷,机关算尽,颜莫歌一听就懂。
他轻慢冷笑,“借刀杀人?这个阿岚儿小小年纪,倒不失权谋,颇有政治天赋。”
奎宿将首低了低,“七爷也是这样说的。”
心里却在说:小公子的天赋也不差,只没用对地方……
颜莫歌像是看穿他此时暗中想法,呵的轻笑了两声,玩味道,“既然澈哥抱手坐等渔人之利,再在南疆呆下去也不得意思……”
说着,他不慢不紧的思绪起来。
小圣女等人直要把人送上东华海迎亲的船队才作数,楚淮是个将才不错,澈哥也定会借些人马给他们帮手更不会错,可哪里才是动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