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醉前一刻才雄赳赳气昂昂的让邵和吃了哑巴亏,只怕都要憋出内伤了。
下一秒,沈瑾瑜就立马跳出来把她打回原型。
不用问也能猜到,这人肯定半道上来的,她说的话也没听完全,不然哪儿会一句比一句难听?
要换做平时,百里醉肯定和他笑着打个哈哈就过了,可今天她偏不!
她是两头跑,两头受气。
一个不给她好脸色看,一个干脆看都不看,直接叫她跪着。
招谁惹谁了?
坐在马车里,她也不伸头出去看沈瑾瑜站在哪处,扬了声就回嘴道,“磕头倒说不上,如今怎么说我也是沈家的少夫人,天底下能叫我给他磕头的人没剩下几个,真要见了谁都跪下,那不是丢了自家夫君的脸面么?这么折损的事情,就是我愿意,我这头顶上沈二夫人的帽子也不愿意是不?”
慕宝祈求的喊了她一声,“我的姑奶奶……”
她不依,继续放狂话,“不过嘛,饮水思源,做人还是要记恩,怎么说没有邵和大人,今儿个我也成不了浴火的凤凰,攀不上沈家的高枝儿,人家又是女皇陛下的宠臣,陛下一刻都离不开他,将才连我都瞧见了,不定明天就封他做第一王夫了呢?所以我琢磨,设宴款待他是必须的,慕宝,城中哪家酒楼最好?你可知道?”
慕宝都快被沈瑾瑜给瞪死了,哪里敢接她的话。
不接也没关系,百里醉想开口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姑奶奶今天就是豁出去了!
“对啦!”她假装刚刚想起来,“城中不是有国色天香楼么?那绝对当得起‘天下第一楼’的称号,既然邵和大人第一王夫的位置稳打稳坐,第一配第一,你说是不是很合适?”
蓦地,车门被拉开,沈瑾瑜那张怒得慎人的脸近在眼前。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生气,这回是结结实实被踩着痛处了。
怒火中烧的眸死死凛着车里的人,他神情冰冷得可怖,“你倒是会蹬鼻子上脸,给自己贴金!”
百里醉笃定心思和他吵一架,还怕他那些个皮笑肉不笑的讽刺?
“我这人没别的长处,三分颜色开染坊的本事还是有的。”
谁敬她一尺,她不还个三四丈心里都觉得过意不去!
沈瑾瑜不进马车里来,她倒胆大包天的倾身迎上去,笑盈盈的找死,“听说夫君与颜家公子私交甚好,不知可否行个方便,借他的国色天香楼一用?”
听她话里意思,还真要把设宴款待邵和的事坐实!
沈瑾瑜气得胸口起伏剧烈,他才思敏捷的人,少见语塞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亏他看天黑了特地来接她,虽说知道祁若翾不会把她怎么样,只念及她家中没有半个依傍,如何都是娶过门的人,一年也好,总要照拂着不是?
她呢?
翻起脸就不认人,嘴里冒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更加过,不把他伤口往死里戳不痛快还是怎么的?
“百里醉,你吃错药了?!”
沈瑾瑜对她低吼,恨不得掐死她。
多得这会儿还在街市上,周围人来人往,他也刻意压低了声音,不然早就吵开了。
“我何止吃错药,我还吃了炮仗呢!不信你点一个试试?”
光是从车里挪到外面,百里醉的膝盖都痛得无以复加。
再看到沈瑾瑜这张明摆着要算账的脸,不等他来掐自己,她都想先扑上去要他的命!
两人谁也不退让,气势汹汹的互瞪,慕宝急得烧心烧肺,从旁劝道,“公子,夫人,有什么误解回府再说吧,眼下人挤人的,这……”
沈瑾瑜挑起一笑,望着百里醉上下全身,“你吃着我的,住着我的,用着我的,如今气焰倒不小,怎么的?还想骑到我头上来耀武扬威?谁给你的胆子?”
她有什么资格?!
“没人告诉你,你家的吃食难得下咽,你家的屋檐更不好乘凉,但凡与你沈瑾瑜沾边就没好,本姑娘我不稀罕了!”
百里醉负气上来,哪样话不敢说?
不顾他周身散发的阵阵骇人气息,学着他讨人厌的样子冷笑,她道,“得不到女皇的芳心是你没本事,怨不得哪个,你又拉不下脸皮像邵和那样舔脸巴结,你多尊贵啊,最后落得赐婚的下场,我一个人可不敢居功至……”
‘傲’字还没说出来,沈瑾瑜伸手就揪住她胸口的衣裳,把她往自己跟前带。
百里醉跪了两个多时辰,合计下来就是四个小时啊!
她蹲在车里小腿肚都打颤,根本受不住他这么拖拽。
整个人像只风筝似的,线头被沈瑾瑜扯着,一扯就往他身上栽去。
他被她顶撞得都快找不着北了,这会儿厌烦得不行,见她倒向自己,连顾忌都没有就蛮横把她推开。
百里醉又从风筝变成了陀螺,脑门刚撞到他胸膛,再受外力猛地一推!
她向后扬坐下去,砰的闷声一响,后脑勺结结实实的磕在木凳子的边缘上,疼得她眼泪花子跟着往外钻。
慕宝糟心的叫唤,两只手伸出去想拉一把,可这车里空间大,他鞭长莫及,眼睁睁望着百里醉撞头,四仰八叉的仰倒在里面,难看得像只面朝天的王八。
“沈瑾瑜,你竟然——”
“打女人?”
沈瑾瑜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袖,姿态优雅得体。
因为他站在马车门前,两道拉开的小门正好将他左右两侧都挡完全,即便人来人往也没谁看到刚才那一幕。
他看都不看百里醉,只说,“本公子要废哪个从不自己动手,再说——”
话到此才抬首来,一双冷眸向她扫去,眼底只有满满的鄙夷,“你算个什么东西?”
百里醉本来因痛才掉的眼泪更加汹涌,怔得连气都不会喘了。
他还没完,还要继续道,“奉劝一句,没有我,没有沈家,你什么都不是!你不稀罕也好,这头是你起的,我一天没说‘完了’,你都给我好生受着!”
撂下了狠话,他冷冽转身,再丢下一句‘送少夫人回府’,自己跨上马扬鞭而去。
这厢百里醉痛得还没缓过神,车门一关,又有了动静。
慕宝着急上火,小跑的跟着车边同她好言,“少夫人委屈了,有人送您回府,您先回去歇着,小的去追二公子,小的一定跟他好好说!”
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
百里醉还是摔倒的那个丑姿势,疼着脑袋憋屈着心眼,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的哭道,“我想回家……”
完了她又还很快反映,家里一群豺狼虎豹,要是她形单影只的回去,立马被啃得渣都不剩。
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
沈瑾瑜骑着快马穿街过巷,惊了一路的人。
他急火攻心,全身都在发烫,脑子里反复回荡的都是百里醉说的那些气死人的话!
不就是让她去给祁若翾走个过场,招她惹她了?
有那么一时半会儿,他真想把她碾成粉末!
可是当他把她狠狠推出去,再看她撞了头的时候,不得不说,那一刻沈瑾瑜是担心的。
她那脑瓜子里本来就不知道装的是什么,时聪明时糊涂,把他都带得找不着北了,再撞一下,撞疯了怎么办?
而且声响那么大,一定很痛。
心头冒出那个‘痛’字的时候,沈瑾瑜面上一扯,遂变得恶狠狠的。
暗骂道:她要痛那也是该的!没痛死才好呢!
他心里乱,哪里还顾得上周围惊了谁。
疾跑了一阵后,得旁侧来个强硬的身形将他制住,放慢了速度才望清,原是冷绯玉。
如今的定南王比起三年前那是稳重内敛了许多。
尤其在朝为臣,在家为夫为父,无论心头还是肩上都多了重责任感。
先前他和几个世交在酒楼小聚,听闻有人骑马在大街上撒欢,不顾旁人死活,仿佛还是城主!
冷绯玉心头道了句‘不妙’,料想和皇上之前使人来吩咐他的那件事脱不了干系,急急忙忙的就追过来了。
拦下沈瑾瑜,果真见他一脸狼狈之态,眼底漾着凶神恶煞的气息,难得风度气质尽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