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芷仔细擦去上面的灰,林轻染才拢着裙裾坐下,红唇抿着,唇角轻轻垂下,委委屈屈,“要是雨不停,我们岂不是要在这里过夜。”
秋芷知道自家小姐打小就是精细娇养着的,这样的地方让她呆着一定不习惯。
她安慰道:“等雨不那么大了,就让清风想办法把马车拉出来。”
一直到天色彻底黑透,雨势才逐渐变小,月色拨开云雾投在院中。
林轻染起身走出去,将手探出檐下,郁郁的小脸上总算展露出笑意,“雨停了,快去牵马。”
清风靠坐在大殿的柱子旁,昏昏欲睡,脑袋一沉一沉的,冷不防被喊醒,还有点回不过神。
直到秋芷踢了踢他的脚背,才抹了把脸,急匆匆起身,“我这就去。”
好一会儿,清风又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衣袍上还沾了不少泥点,很是狼狈。
他找了两块宽大的木板,抱在怀里,抬着下巴对秋芷道:“我一个人恐怕不行,你得去帮我牵着马。”
秋芷点头,想了一下对林轻染道:“那小姐先在这儿等一会儿。”
她知道林轻染爱洁,湿答答的泥地,定是不愿意踩的。
林轻染颔首,叮嘱道:“你们小心些。”
两人一走,周遭跟着就静了下来,一动一停,只剩风声。
林中的夜晚本来就冷,下过雨之后更是返着湿冷的潮气,林轻染起初还站在廊下等着,可不知为何,她越望着那漆黑幽深的林子,越觉得像是能吞人的巨兽。
风吹得她身子发凉,林轻染不自觉地摸了摸露在衣衫外的脖颈,转身走进殿内。
看着破败萧条的屋子,那股不安又涌了上来。
林轻染在殿内来回走着,不住望向外头,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
“吱呀——吱呀——”
磨着人耳根的刺耳声音平空响起,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尤为瘆人。
林轻染脚步一顿,顿时头皮发麻,指尖瞬间变的冰凉。
她摒住呼吸,僵硬转动视线,树影投在窗子上,张牙舞爪。
她咽了咽口水,看向那扇被风吹动的老旧门板。
是门发出的声响。
林轻染重重吐出口气,微湿的眼睫快速闪动,惊魂未定。
“怎得还不来。”虚颤的嗓音里满是不安。
林轻染这下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出去了,她想了想,绕到殿中的佛像背后。
不是她胆小,可这荒山野地,由不得她不胡思乱想,虽然是荒废的庙宇,但在佛像背后,有佛祖挡着,总归稳妥些。
林轻染低垂着螓首,慢慢整理着绕在手臂上的披帛,瞧着慢悠悠的,实际紧紧悬着心,竖起耳朵在听动静。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轻染一喜,眸光跟着亮了起来。
“你们可算……”
“砰——”
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板轰然倒地,一个人骤然从外面被踢飞了进来,撞在佛像上,又狠狠跌在地上,速度快到只看到一个残影。
林轻染仿佛被扼住喉咙一般,掐断了话音,连带着迈出去的脚也僵在了原地。
地上的人弓着身体痛苦缩成了一团,大殿里回荡着他粗骇的痛吟。
殿外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落在人心上,像是在折磨着里面的人。
林轻染紧紧盯着门口,在那人即将跨步进来的火光电石之间,迅速退回了还在摇晃的佛像之后,余光隐约看到一片被风吹起的衣袍,墨色皂靴和透着寒光的剑锋。
林轻染背靠在佛像上,惊慌无措的攥紧了手心,眸光骇然颤动,衣衫早已汗湿。
“你以为你逃得掉。”
清寂冷冽的声音没有起伏,如同滴在身上的雨滴,冰凉地缠住肌肤,再慢慢淌落。
林轻染从心底生出透骨的寒意,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倒在地上的男子强撑着重伤的身体站起来,吐出一口血沫,如同困兽望向眼前的人,“你杀了我,可想过是什么后果!”
林轻染只听到一声凉薄的轻笑,仅是笑声就让她打了个寒噤。
油灯里原就所剩不多的灯油已经快燃尽,微弱晃动的光线,将二人的身影,模糊不清的倒映在墙上。
林轻染看到那人将剑提起,寒意顺着四肢爬至心口,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他竟然要杀人!
利刃穿透皮肉的声音惊心骇耳,林轻染脸上血色尽失,随着身体坠地的重响,空气里瞬间弥漫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她死死捂着嘴,不敢泻出一丝声响,眸中布满因惊惧而蓄起的泪水,沾湿了抖颤的眼睫。
林轻染透过湿蒙模糊的视线,紧盯着墙上的虚影,那人还站立在那里,而倒在地上的人,已经没有了生息。
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在了她眼前。
林轻染手脚冰冷,猛然想起白天在华容阁里发生的事,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官差要捉拿的匪寇!
亡命之徒,劫财杀人,清风和秋芷还在外面,他们会不会已经……林轻染无助害怕地闭紧双眼,用力咽下喉间破碎哽咽的哭腔。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林轻染始终没有听到他离开的声音,拖得越久,她心里的惧怕就越浓,若是让他发现了自己……温烫的泪珠顺着指缝淌落,她不敢再想。
“出来。”
林轻染猛地睁开眼睛,他发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