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觉得哀家是什么意思?”
姜盈袖淡淡的眸子看向姜卿言,视线不卑不亢,有着天生自带的威仪,这位北魏曾经铁腕撑起江山的女人,浑身不凡的气度,都有她曾经孤军抵抗朝堂的印记。
“阿卿……相信姑母不是这般的人!就算是朝堂之中,多的是对姑母的言语,可是……姑母日日面对佛龛,早就将皇权交出去了。”
姜卿言莫名的看着面前的老妇人,她心中是不愿意相信外人眼中的姜盈袖,分明从前的她也是这般信得。
“若是江山真有那般的好?为何姑母要放弃呢?您当年大可有握手政权的机会啊!”
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姜卿言平缓的道,眸光更加笃信的看向姜盈袖,“我相信比起江山,姑母有更重的东西。若是人生活已经知足……又有哪个傻女人盯着金銮殿?”
被世人毒骂!
冠上蛇蝎的心肠。
姜盈袖垂帘听政的那些年,分明是做的那么出色,可是现如今朝堂中有一股力量推波助澜,好像在编排出越来越不切实际的事情。
“是的啊!又有哪个傻女人要盯着金銮殿呢?”
姜盈袖自顾自的低语嘲弄,生在这个时代里,女人可以安逸的,她本可以拥有幸福的家,有爱她的夫君,有一双可爱的儿子。
她何苦让自己变成蛇蝎呢?
金銮殿就这般的好?
姜盈袖身为太后,曾经是让人卓越赞服的政治家,可是没有人知晓她最是想从那个位置退下来,她要的也只是平凡的一日三餐。
夫君坐在堂中,儿女绕在膝前。
“阿卿……你真的愿意相信姑母,从来没有想过那个金銮殿吗?”
那里有她最肮脏的事情。
父亲被人腰斩,儿子被夫君送离。
姜盈袖一生要强,最不喜欢做出解释,此次看着姜卿言那双清亮如同小鹿的眸子撞着她,说她在信。
简直是让人可笑啊!
外头的人,真的觉得那金銮殿有那么大的魔力吗?
让她连儿子都不要了。
姜盈袖冷冷的扯着笑容,目光落在姜卿言的脸庞,“是啊!那金銮殿有什么好的呢?”
姜卿言这般没有读过太多书的小姑娘都知道。
为什么谢祺元不知晓呢?
姜盈袖温婉平静的眸光抬起来,忽而展开了笑容,“阿卿……不管你是否真的信!皇上是哀家的儿子,哀家从未对他有过杀心……虎毒不食子啊!”
而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
姜盈袖的眸光看着佛龛上的画像,迟迟的抚平心中的情绪,最后看着姜卿言,缓缓的开口道:“阿卿……你此次既然要去那宣城!能否帮哀家做一桩事?”
“何事?”
“哀家这些年来一直有桩心事,放不下!那便是我的小儿子,他在出生时,便被人抱着送出宫,前些年……我听闻有人回禀,说是有了我儿子的音信,我想让你帮我去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姜卿言注意着姜盈袖平静的笑着,但是那双眸子泛着水雾,显然是酸涩的,这种真诚的心思,并不假。
“好。”
许久之后,姜卿言缓缓应下。
姜盈袖同时将手中的发簪,递送给姜卿言,“阿卿……这只发簪,本应在你大婚那日,就该送给你的……你不会怪我这般的小气,居然到这个时候才送予你?”
“姑母,这是何意?”
姜卿言的眸子落眼在手中的发簪,不用想都知道,定然是家婆送给儿媳妇的传家宝。
果不其然,姜盈袖笑着道:“这是珩儿的奶奶,当年在我大婚之日送给我的……说是要从我手中交给我的儿媳妇。”
“好。”
姜卿言也没有推脱,这发簪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做人不该破坏别人的心意,姜盈袖能将这般重的东西给她,显然也是看得起她。
“方才听你说的那些话,我看得出来……你爱上珩儿了!”
话音刚落,姜卿言目光落在姜盈袖那笃信眼神的眼神,脸色忽而大变,您可是误会了?我只是可怜谢珩身世孤独。
“有你做贤内助,哀家若是有一日直接去了!也放的下心了。”
“姑母说这话是何意思啊?”
姜卿言觉得姜盈袖提的甚是奇怪,但是也没有去戳破,脸色此时莫名的臊红起来,从前的脸皮明明挺厚的,没想到如今和谢珩差不多了。
***
扶风殿。
姜卿言轻碾着脚步,缓缓的步至几位崽崽的身边。
她伏低身子,将唇碰在谢东的脸庞。
“东儿——”
“往后母后不在你身边,你可要好好保护弟弟妹妹啊!这些日子好不容易瘦了,日后也要努力的保持住啊!”
“你可别怪母后,吩咐了惜绿姑姑,让她时刻盯着你的膳食。”
姜卿言的手指温柔的按上谢东的手掌,对着指节摩挲,想到这是宫里对她最好的崽崽,莫名的有些舍不得了。
握着谢东的肉手,她将唇压在了谢东的手背,“可别老对阿然那般了……等你长大了,会后悔的,娶妻能像阿然,这是你小子的福分啊!”
姜卿言温柔的笑看向谢东,同时将视线旁落在谢南的脸庞,修长白皙的手指拨开谢南的额发,露出那张极具精致的五官,“南儿,母后就要走了!”
“居然有些舍不得你了!”
“看不见你出落的亭亭玉立了,我的南儿,日后定然会让永安城的权贵们着迷的!你说说……得有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我的南儿啊!”
姜卿言的手指摸上谢南的脖颈,感受着那些不平的凸起,她的眸光染上湿润。
“其实母后真的很想告诉你……永远别被外在的容貌做左右的,我的南儿,不需要靠娇娜,也能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倘若谢南生在从前的周国,谢南定然有机会成为驰骋沙场的女将军,而且她的眉眼那么的锋锐,绝对的让人折服,不敢小觑。
姜卿言起身,又坐在了谢西的身前,温柔的视线在谢西那张娇俏的脸庞移走,最后渐渐的眼眶红肿一片,“西西,你这人啊!就是忌惮心太重了……”
“也让人看不透你。”
“若是往后——”
“你见不到母后了……”
话音刚落,姜卿言忽而笑了,“我知晓你一直恨我……可是母后真的很感谢你,此次你能将事情和盘托出,母后这回就真的走了!往后再不会让人看着心烦了。”
姜卿言缓缓的放下谢西的手,将其的手掖在了被子里。
此时谢西的胳膊忽而一动,眉头蹙得明显,但是没有睁开,在姜卿言移开脸庞后,一颗滚烫的眼泪从她的眼角划了出来。
姜卿言掀开了谢北的被褥,发现谢北并没有睡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