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的手微微一抖,轻轻撩开挡在她脸颊上的秀发,那张被打着掌印的小脸就慢慢呈现。
李燃消瘦的双肩微微抖动着,缩着脖子站在那里,连哭声都带着压抑的痛苦。那些猪狗不如的日子,已经把她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一鼻子有点酸,快速解开身上的白裘披在她的肩上,然后带着她到一处避风的地方,“你先站在这里等我,等会我带你去见你大哥。”
女子怯怯地点点头,好像不认识她一样,忙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
一一皱了下眉头,转身一剑剌在一名黑衣人的胸口,那人还来不及惨叫就重重地倒下了。李燃像见鬼一样,猛地捂住眼坐了下来,两手抱着头,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一一二话没说,扯下黑衣人的外袍,扔在地上,让李燃站到那里,这样脚才不至于冷。
接二连三的杀手涌上来,一一无睱顾虑那么多,只能一面保护李燃,一面对抗那些武林高手,每一招都快狠准,这个时候,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陪他们玩。
不知杀了多久,也不知杀了多少人,两人都有些精疲力尽,然而,大批大批的杀手涌入,这样下去,他们三人早晚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尘封多年的京城大铁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不知何时,燕无尘率大军已经将京城全部包围了起来。
原来,燕无尘率大军去北彊的事都只是个谎言,目的就是为了引出情野和李漠,然后来个彻底扫除余孽,从后面以攻之,所谓的调虎离山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一一站在那里,看着大批的卫队涌进京城,像各路同时进发,她突然就笑了,笑的让人匪疑所思。
她想无论结果怎样,但至少,这件事算了了。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一个叫情野的男人,再也不会有一个叫燕纯华的十公主,更不会有一个叫陆一一的丑女。
她穿越而来的第一个元春节,以无数个破落的家庭以及血流成河的热血而告终。
李漠死了,死在了自己的手里,也许对于他来说,这也算是一种解脱,一家人,总算可以聚到了一起。李燃被一一带进皇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李漠躺在血泊中的尸体,他脸上带着笑,那种笑,一一从没见过,因为在她的印象里,李漠是从来不笑的。
李燃轻轻抱着他的头,放在怀里,然后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她猛地拔出身边一具尸体上的长剑,笑着向自己的脖子抹去。
一一没有阻拦,不知为什么,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两人笑着离开。
燕无尘的办事效率真的很快,或许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原因,所有余党均被抓获或死于战乱。天牢在一夕间爆满,为此皇帝不得不连夜下旨,斩杀所有在这场战争中的黑暗势力。
一一站在郊外的小路上,回身看了一眼潥朝的京城,层层楼宇在微薄的迷雾间像一幅画,镌刻着她在这里的一点一滴,那条宽敞的老街上,会不会有人会记起,某一天陆家四小姐两手插腰站在道路中间,怒骂那个高坐在马背上的八皇子?
她微微一笑,拍了拍蓝儿的肚子,然后翻身上马,向着不为人知的地方驶去。
她要去寻找属于她的天空,那里碧水蓝天,鸟语花香,没有争战,只有和平与安祥。
一年后,在北彊以北的穆哈拉草原上,一名女子从白色帐篷里走了出来。太阳与地平线一齐,照在这片人烟稀少的草原上。袅袅青烟安静升起,天空无风,越发显得安祥宁静。
女子撑着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静静地看着初春的阳光。她的脸有些清瘦,两只酒窝就越发明显。
不远处,两个孩子背着光向她跑来,嘴里叫着,“燕儿姐姐。”
女子笑着上前两步,一把抱起较小的女孩,轻点下她的鼻尖,“小玩皮,又不听阿妈话了是不?到处乱跑。”
小女孩嘟着嘴,小脸红朴朴的,不满地别开脸,稚声稚气地说:“月儿没有,是阿木桑对我说燕儿姐姐想月儿了,所以月儿才偷偷跑出来的,阿妈都不知道。看来燕儿姐姐根本不想月儿。”
小女孩水灵的大眼睛翻了翻白,有点生气。女子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扳着她的头,宠溺地拔了下她肉肉的脸说:“想,燕儿姐姐怎么能不想我们的小月儿呢?阿木桑没骗你,我是说想你来着。小家伙,还跟燕儿姐姐闹脾气。”
“就是就是,我没骗你,看吧,燕儿姐姐都这么说了。”阿木桑今年十一二岁了,长的很彪悍,继承了所有北方人的特点,是个非常豪爽的小男孩。他边说边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燕儿姐姐,蓝儿呢?怎么不见它?”
不错,这名女子就是当日离开京城的陆家四小姐陆一一。当时她只是没有目的地找着下一个地方,任由蓝儿带她来了这里。穿过北彊的时候,一一特意绕道,不想多看北彊一眼。
一一拍了拍阿木桑的头,小男孩立刻皱着眉,闪开,不满地叫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长大了。”
小月儿咯咯笑道:“燕儿姐姐才是大人,你只是个孩子。燕儿姐姐说你是你就是,耍赖也没用。”
阿木桑嘟哝着瞅了她一眼,嘴里轻轻骂着,“狗仗人势。”
这成语是一一教他们的,她在这里一年的时间教了很多小朋友认字,在这一带享有盛名,这里民风朴实,一一独自一个女孩住在这里,他们时常会过来看她,并带一些自制的吃食给她。一一虽然不想接受,可这里的人都说这是规矩,别人送东西给你,你是不可以拒绝的。她知道,他们是为了让她心安理得,所以才会这样说。
“阿木桑,这个词可不是随便乱用的,姐姐没教过你吗?”一一轻叱一声,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严厉。
小男孩立刻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挠了下头发,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错了,燕儿姐姐,你不要生气。”
一一这才展露笑颜,拍了下他的肩膀,“知道了,姐姐没生气。你去看看蓝儿去哪了,这匹臭马性子越来越野了。”
自从来这里,一一从没有栓过蓝儿,从来都是任由它去哪里,因为在这里根本不用担心有人会偷了蓝儿,这里的百姓,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坏,祖祖辈辈都生存在这里,很敦厚老实。
阿木桑立刻开心地跑开了,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找蓝儿,自从一一第一天来这里,当时她手里只有简单的一包行礼,剩下的就是那匹通体雪白的蓝儿,他只见过黑马或夹毛的马匹,那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世界上竟有这么好看的马儿。从那时候起,他就喜欢蓝儿,虽然蓝儿性子烈,可这么长时间,总算接受了他。
一一看着小男孩兴高采烈地离开,身影渐渐消失在太阳底下,她有些失神。
一一放下小女孩,从屋里拿出一只自制的毛笔,和一张洗了又洗的兽皮,一大一小坐在矮小的凳子上,她握着小月儿的小手,教她写字,这是一一一直最喜欢做的事。
“燕儿姐姐,为什么你这么喜欢写,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呢?”小月儿抬着头,一双水水的眼睛盯着一一微红的脸颊,稚气地问道。
一一偏着头,想想要怎么跟她说,然后她拍了拍小月儿柔软的头发,轻声说道:“因为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就长不大了,小月儿是不是很想长大?”
小女孩点点头,“嗯,以后月儿也要像燕儿姐姐一样高一样漂亮。”
一一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不相干的人夸漂亮,一时竟有些不失所措,她不好意地笑了一声,然后继续教她写字。
远处,传来蓝儿的嘶鸣声。一一头也不抬,嗔声说道:“这臭马,胆子越来越大了,连阿木桑都管不住了。”
马蹄声慢慢走近,在她们面前停下,立刻剪下一片暗影。一一挥了下手,怒声说道:“阿木桑,快到一边去,没看我们在练字吗?”
没人搭理她,一一握着小月儿的手写完最后一笔,“阿木桑……”
“谁是阿木桑?”男人翻身下马,青衫墨靴,背着光站在那里,脸上带着重逢的喜悦。他向前走一步,高大的身影挡住所有的光线。
一一愣在矮凳子上没动,就那样看着他,眼眶里有晶莹的液体在流动,最后越聚越多,冲出眼眶,流了下来。
小月儿拉着她的手,以为一一是被吓的,于是跑过去,一边捶男人的腿,一边稚气地说:“燕儿姐姐,快点逃呀!”
男人低着头,看着小女孩还没他的小腿高,笑着看向傻傻愣在凳子上的女子,“燕儿姐姐?燕儿?”
这时阿木桑从远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燕儿姐姐,这个人是谁啊?蓝儿看见他就向他跑去,我挡都挡不住。”
蓝儿为了应证他的话,忙长嘶一声,伸着舌头舔了下男人的手。
一一突然大哭,缩在那里,浑身颤抖着。男人心里一疼,拔开小女孩,向女子走去,然后从身后一把抱起她,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心疼地看着弱不禁风的她,声音变的沙哑,“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一一,我总算找到你了。”
一一不停地捶着男人坚实的胸堂,鼻涕和眼泪一起流了下来,粘粘糊糊的贴在男人干净的衣服上,“你还有脸回来,你知道吗?我以为你死了,死了……”
燕无痕听着心里猛地抽痛,他知道,那种天地两隔是多么的无奈,可是,他也没办法,他养了大半年的伤,若不是心里一直有一个信念支撑着他,或许他真的早就死了。他在昏迷的时候,潜意识里一直对自己说,不能死,不能死,他还有未完成的心愿。
男人低下头,也不嫌脏,抬起她的下巴就吻住她厚厚的嘴唇,那样的忘我炙热,连呼吸都不给她。
小月儿不知道两人在干什么,拉了下阿木桑的衣角,小声说:“哥,他们在干吗啊?燕儿姐姐都这么大人了还流眼泪,真丢人。”
阿木桑脸蛋一红,忙拉着小女孩离开,然后小声说:“我们这里又要办喜事了。”
一一听着他们两个小屁孩的话,连头都不敢抬,窝在男人的怀里,一直到两人走远,她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舒了口气。
燕无痕看着她做贼心虚的样子,大笑起来,胸腔不停地抖动着。一一怒瞪他一眼,一把推开他,“你回来晚了,说,怎么办吧?”
男人收起笑,脸色变的严肃,上前一步拉住她,沉声说:“一一,嫁给我吧,我爱你。”
这三个字,这简单的三个字,却是隔着千山万水,生死阴阳,如今,经过那么多是是非非,生生死死,总算说了出来。
一一水眸闪动,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扑进他的怀中,轻声说:“我也是,燕无痕,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