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不顾地坐起身来从后面抱住了他,把滚烫的脸贴在他冰凉的背上,眼泪滚了出来,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肌肉往下掉。
“你不要吓我。”我哽咽,“不是出兵的事那么简单吧?”
他顿住了手上的动作,回身将我搂住,很温柔地抚我的脸颊,呢喃道:“宝贝儿,你只要记住一件事,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在爱你。”
……
天晴的很好,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我忍不住勒住手里的缰绳,将马停下,眯着眼睛转头去看胤禵:“你也要去?”
他笑了笑:“什么叫也啊?”
“……”我顿了顿,“哥哥好像也要去。”
“哥哥?”他想了想,“啊,十三哥……那个……皇阿玛还没决定要不要出兵,所以都是未知数。”
“我很不安,”我重新摆了摆缰绳,让马儿慢步前行,“不知道为什么。”
他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人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他话没说完,‘啾’地一声,我的马儿突然嘶叫一声,颠簸了几下站在大街中央不走了,我突然受惊,好在缰绳抓得紧,稳住之后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穿戴整齐的男子张开双臂挡在了我的马前,幸亏刚才马儿前行的速度本就不快,否则他这样的举动非得弄出人命来。
“你不要命了?”我震惊道。
这名陌生男子看上去也是个富家公子,身上那件玫红色的棉袍一看就是上等货色,腰间缀玉,发尾饰珠,长得眉清目秀,比我们要年长几岁,但胆子挺小,虽然以身挡马,可双目紧闭,绷紧了脸庞侧向一边,不知鼓了多大的勇气才冲上来的。
我突然来了兴致,便一手持鞭,一手撑着下巴歪靠在马背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起来:“这位小哥,你可以睁开眼睛了,就你这熊样还学人家讹人呢?”
听我这么说,那年轻公子才把眼睛眯开一条缝儿,挤眉弄眼地看了看我们,见马脸正好对着他,吓得直往后退,没想到慌乱之间没留神脚下,若不是冲上来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扶住他,他早就后仰跌下去了,那模样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胤禵的脸上这才有了点笑容,他‘噗噗噗’地笑起来,问我:“你不认识他?”
我锁眉,“我怎么会认识他?”
年轻公子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扯了扯嘴皮,露出个极其勉强的笑容,他朝我们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十四阿哥万福。”然后问我道:“敢问这位姑娘是否就是达瓦公主?”
咦!他竟然认识胤禵,我看看胤禵又看看他,茫然地点点头:“你是谁啊?”
不等他答话,胤禵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好笑得不得了的笑话一般。
“臣舜安颜,祖父乃佟公,三叔是步军统领隆科多……”
“等等等等,”我忙让他打住,捂住嘴瞪大眼睛,此人竟然就是‘嘴歪眼斜’的舜安颜,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前儿才说了人家的坏话,今儿就在大街上碰到了。
“你到处说人坏话,宫里都传遍了,这几日五姐茶饭不思,闹着呢!这会儿你又不认识人家了。”胤禵扬起马鞭挡住视线凑在我耳边笑道。
“臣在此恭候公主许久了,有一句话想问问格格。”舜安颜迟疑道。
好啊,还真是来找我麻烦的。
“臣……”,他结结巴巴:“可能公主误会了臣,宪妹妹还当了真,臣一想到宪妹妹在宫里哭得梨花带雨,臣心里就难受得紧”,他歪歪嘴,就像也要哭了一般。我却吐吐舌头简直要吐出来,好一个‘宪妹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忙道:“五公主那飞扬跋扈的模样,你若是看见了,肯定不会说她梨花带雨……”,话还未说完,就被探过身来的胤禵捂住了嘴。
舜安颜眨巴眨巴眼睛,“臣从小就仰慕宪妹妹娴静脱俗,矜持高贵,以能娶她为妻而感到天赐恩膏,眼看婚期就要到了,宪妹妹却死活不嫁了,臣心如刀绞,彻夜难眠,实在万分不得已才敢前来拦驾,望公主慈悲为怀,行个方便。”
我‘呜呜哇哇’半天,胤禵才把我放开,他说道:“佟公子,婚姻大事岂同儿戏,五姐只不过耍耍小孩脾气,你切莫当真了。婚期已定,你不用多想,回去好好准备。”
舜安颜捶胸顿足道:“十四阿哥你低估了我的心,若是让宪妹妹不甘不愿嫁来佟府,等于在我身上砍了一刀。她是个冰肌玉骨,我见犹怜的弱女子,岂能让她受这剜心之痛,她……”。
他出身军事世家,说出话来竟然这般慢悠悠文绉绉哆里哆嗦,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而且他竟然形容母老虎一般的五公主‘冰肌玉骨,我见犹怜’,简直让人无法忍受,我急忙打断他无边无际的钦慕之语:“我问你,你见过五公主没?”
他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当然见过,十二年前的中秋,我远远地站在凤德楼下看见她一眼,自那一次便终身难忘。”
十二年前!我扳着手指头数了数,差点没气得吐血,“那时候的五公主才十岁,你也才……”
“臣当年刚满十五岁”,舜安颜很认真,“这就是命啊格格,一眼万年,命数早已定下。”
我突然就愣住了,他并没有极尽其能地大谈倾慕或是缘分,而简简单单地说这是命。五公主任性妄为却受尽宠爱,到头来依然有个真心人热烈地爱着她,八公主柔弱内敛,隐忍苟且,反而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
想到这些,我再无心说话,不耐烦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想要倾诉衷肠也找错对象了。”说完拉了缰绳就要走。
舜安颜忙道:“臣想请公主澄清一下,臣并不是……”,他磕磕绊绊,“虽然臣没有潘安之貌,但不是嘴歪眼斜。”说完还故意仰着头给我看。
我哭笑不得,“你不会自己进宫,给那位娇滴滴的小公主亲眼看看不就行了。”
他揉搓着袖子,难为情道:“臣……臣不敢。”
“胡闹够了,就到这吧。”十四阿哥说道,说完就‘吁’了一声,拽着我的缰绳往前走去。
我忍不住回头:“这位金少爷还是铜少爷,就您这胆子,我劝您啊,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婚事吧,你要把那个母老虎娶回去,就等着三天一顿鞭子……”还未说完,十四阿哥‘唰’地一记马鞭抽在枣红马儿的屁股上,马儿嘶叫一声,托着我狂奔出去,我还没说完的话就全都淹没在人潮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