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跳如鼓槌,一个字都不想说。
“公主猜到了。”方文苏了然。
朱青叶是明朝余孽?四贝勒不是德妃亲生?
“就算是龙脉,也分母系,前朝余孽的种,公主觉得能有活路么?”
我心头猛震,脑子里嗡嗡地响,没有说一个字,却忍不住思绪万千,怪不得八贝勒这么想得到药方,有了药方就能扳倒四贝勒,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这件事的人有限,也被德嫔处理了大部分,可这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也没有封得尽的口,比如素敏那种可有可无的添油小丫头,就没被任何人留意过,只要当年的消息传出一丁点,像公主这样一点就透的人比比皆是。”
架在火上的壶咕噜咕噜叫起来,水开了。
当年太皇太后不想要那个孩子,也有人孩子大人都不想放过。
“你收到的第二封信就是德嫔的吗?”我问,“她听说了朱青叶被阿妈救了的事,担心秘密外露,便想一了百了的把阿妈也杀了?”
方文苏有些不自在,没有回答我,垂下眼眸叹了口气。
他什么都说了,唯独对这件事三缄其口,我很是疑惑。
“那你知道玉佩的秘密吗?”任由水自顾烧开,我继续追问。
他摇摇头,“没有人知道。”
……
从草庐出来的时候已近午时,阳光很刺眼,我抬起手挡住眼睛站在阳光下想了很久,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顿悟感,原来如此,似乎许多问题都找到答案了,德妃在陪都行宫藏了一个万恶之源,碰巧被阿妈她们打开了,从此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说完了?”一个凉薄的声音穿透这温热的日光扑向我,我眯着眼睛看向站在草地上的那人,他一身冰丝蓝色长衣,月白腰带,面容不清,被炽烈的阳光烘托得模糊一片。
“我可能知道我的断炎翡去哪儿了。”我没头没尾地说道,像是在对付这才初春便将大地烘烤得发光的太阳。
“嗯?”他有些愣怔,阳光渐散,俊朗的脸庞清晰起来,眉头轻蹙,双目清亮,轮廓分明,一双手背在身后,更显身姿挺拔。
“元宵节那晚的乞丐还记得吗?”
他点点头。
“他明着是想抢夜明珠,实则趁乱拿走了我的断炎翡,他想要的其实是那块玉佩,没想到拿错了。”我轻声说道,“他们似乎早就知道我们在棠梨宫下面挖到那块玉佩了。”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说,四贝勒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十三阿哥眉头渐深,我却被这阳光晒得疲惫极了,慢慢地伸出手来,他向前走了两步,我闭上眼睛跳了下去,失重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一个温暖的胸膛抱了满怀。
“我就知道。”我将脑袋深深埋在他肩窝里,贪婪地嗅着他身上那永远如毒药一般吸引着我的味道。
“知道什么?”他的声音在我耳边,酥酥哑哑的特别美好。
“我不会跌下去。”
他沉沉地笑了,“我永远都在这儿。”
“断炎翡丢了,连钱晋锡都给惊动了,他知春园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漫不经心,不怕耽误婚期,只能证明他知道断炎翡在哪里,所以我敢肯定,那乞丐是他派来的,而你的四哥,已经知道了药方和玉佩跟他的身世息息相关。”
“你相信方文苏说的话?”他问。
我犹豫了一下,“信的话,后果是不是很严重?”
他没有说话,抱我抱的很紧。
后果的确很严重,严重程度和四贝勒知晓自己身世的早晚成正比,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到底是德妃做的还是他做的,现在不得而知,而如果他早就知道自己身世的话,那很多事情都会被推翻再来,而重新调查的答案会非常恐怖。
十三阿哥对他的依赖和错付也会灾难性地倾覆。
“我们走不了了,是吗?”我哑声问。
他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道:“不,我们走。”
“不,”我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答案未出之前,我哪儿都不去,如果方文苏说的是真的,那素心的死,阿妈的死,还有鲁朗贡措湖边的刺杀……甚至是……敏贵妃娘娘的死,都可能有另一种答案!”
“我累了……”他的神情突然变得很茫然,从前的冰冷和自若了无踪迹,他在害怕。
“哥哥,”我抱住他,“如果我们就这么走了,你真的甘心就这样度过不明不白的后半辈子吗?”
他闭了闭眼睛,搂着我的手特别的冰冷,“我不想一无所有……”
我微微发抖,每当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总会有无数根线拖着我回到十三阿哥成亲和阿妈去世的那段日子,让我切肤地体会到什么叫作一无所有。
“我们走吧,”他捧着我的脸,一字一句道,“我不想知道真相了。”
“……”他突如其来的软弱像是卸下了铠甲,终于向我露出那通体的伤疤来,我鼻尖一酸,想要哭,他低下头来,用柔软的唇吻住了我,我环住他的脖颈,感受着我们之间严丝合缝的细密亲厚,那一瞬间竟然觉得不知道真相也是可以的,被人陷害也是无所谓的,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过一辈子也是没有问题的。
“好,”我呢喃道,“等把姐姐送走之后,我们立刻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