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走着走着,忽然就又给跪了。
瞧他一脸委屈的可怜样,宫楚也习惯了。
在他面前装,她会不知道他这心有多坏。
连东宫苍离和白玄墨都敢算计的一个人,如果他手中有一点权势,他还会示弱装可怜么!
之前的一番话自然也是她的真心话,她也清楚这商惊鸿的确是个有才华的人,只是一直深居在后宫没有办法施展他的才干罢了。
如果有一天把他捧到右相的位置,他几乎可以相像那个场面。
左相白玄衣与他之间将会展开另一番较量,一派人维护白玄衣,一派人维护商惊鸿,当然,商惊鸿这一派也必须是维护她,站在她这一边的。
“陛下,不要赶我出宫,除了你我什么也没有。”商惊鸿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一双晶莹的眸子一副随时要滴出水来的架式,直拽着她的裙摆不放手,大有非要磨到你同意我才肯站起来的架式。
宫楚只好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商惊鸿,我这是为了你的仕途着想,我实话告诉你吧,你这样跟着我是没有出路的,朝中的局势你也看到了,外忧内患,我的身边连一个忠心可靠的人也没有,没有人敢真正的与左相抗衡,万一哪天我死了,你这辈子也只能在后宫里老死了,或者被皇后找个借口给处死了,你是怎么一再开罪他你是清楚的,无儿无女的你将来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念在你对我深情一片的份上,我不得不为你考虑一下,如果你肯离开皇宫,改头换姓的从新开始,去参加科举为我所用,我保证你有一天也可以像左相白玄衣那般权倾朝野……”
商惊鸿瞧着她,他自然是瞧得出来她是认真的,并且有这样的想法不是一天二天了,不然也不会忽然就对他说出这么多的长篇大论来,他眼神微微暗淡些许,道:“那些名利我都不想要,如果权倾朝野最终却失了陛下的心,或者有一天令陛下也对我视若心腹大患的话,我宁愿只待在陛下的身边哪也不去。”
也正因为处在局外人的位置上,所以他看得更远,更清楚。
权倾朝野,估计是很多男人的梦想,但作为帝王,没有一个帝王愿意自己的臣子的权利可以倾达朝野上下,臣终究是臣,无论如何也不能代替帝王,如果权位高过了帝王,最终也只有死路一条。
宫楚看着他忽然就低笑了一下,他倒是挺聪明的,有这份聪明是好的,至少他可以明白,不论那一天他的权势如何大,臣始终究是臣,不好越了自己的本位。
可惜,白玄衣被权势蒙蔽了双眸,他已经不会正视这个问题了。
“行了,我们先不谈这个话题,离科考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呢,时间尚早,你至少有半个月的时间可以考虑,如果你考虑好随时告诉我,我会来帮你安排好这一切,我们现在去瞧瞧东宫殿下在干些什么。”
她这话说得轻描淡写,时间还早?还有半个月呢?
半个月还叫早?那不是睡几觉就过去了。
宫楚那时若无其事的又走了,但那一番言论却是在商惊鸿的心里掀起了惊天浪骇。
陛下分明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即使他不愿意去参加科举,陛下也不会再待他如从前了。
在陛下的心里也许最喜欢的始终是东宫苍离吧,那样一个样样出众的男人。
他可以在她危急的时刻保护她安全脱身,也可以用自己的权势和能力来护她周全,甚至可以帮助他与左相白玄衣对抗。
再看自己,势单力薄,自己实在也不能帮助她什么,只会给她拖后腿。
想在天山的时候,在那样危险的时候,就连白玄墨都可以护她,而他却只能退后。
自己并不能给她什么,仅仅只能成为她的爱宠,在她心情高兴的时候来逗一下。
但现在,她恐怕连逗他的心情也没有了,因为她有了东宫苍离这样的男人可以逗了。
想要获得她的心,引起她的注目,让她也依赖于自己,似乎惟一的办法也只能去参加科举,拥有与白玄衣对抗的势力,来协助她。
否则,只怕这辈子他也只能如此了,如她所言,老死在后宫之中,却不能得到她真正的垂青。
或者,在某一天她死了,又哪她所言,自己被姓白的找个借口也给整死了,这一生也只能在岁月中如此虚度了。
默默的跟着宫楚朝东宫苍离那边走去,人还没接近那里眼前便已浮现了东宫苍离的身影。
高贵绝俗,好似神人降世,那种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光彩令身为男人的他都暗暗嫉妒三分。
但是,他出身卑贱,这也不是他能所左右所选择的。
如果,如果他也曾自幼生在皇室,拥有他那般的教养,他想自己也不会比他差。
一路默默无声,宫楚走在前头,她自然清楚自己的话在他心里是起了作用。
挣扎会有的,只要他不甘心安于现状,只要他还有一丝抱负,他最终会照着她所言的去选择的。
来到东宫苍离院宇,正是午后的时光,他也是刚刚用过午膳,听公子萧说殿下在休息,那意思就是让她先不要打扰了。
宫楚没理会他那话,直接就进去了。
东宫苍离确实是在休息,只不过是闲来无事就躺在软榻上,手里拿了本书,看似在看书了。
宫楚直接就带着商惊鸿一块进来了,他见了就从榻上欠身坐了,扫了一眼这俩人。
商惊鸿神情不似以往那样快活了,倒是宫楚心情不错的样子,一边进来一边状若玩笑的道:“听说你带南冥殿下去看掏粪了,也想试试掏粪的感觉么。”
东宫苍离抬眸瞧着她,道声:“也许过不多久,陛下就会意外收获几位美男。”
“哦?你又要送我?”宫楚打趣了他一句,她是不会忘记的,当初他来的时候是带了一打美男送与她的,不过现在都扔在左相府上了,据说左相后来又转手给卖了,最后又落入谁手中了她就不得而知了。
东宫苍离瞧着她,认真的道:“上次送与陛下的人,陛下转手送了左相,左相又转手卖了。”因此,他自然是不会再送第二次,上次的事他也是记得一清二楚的,他只是没有告诉她,这些人他又转手买回来了。
白玄衣把他的人都卖到小馆里去接客,这事他暂且不提。
只是,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惊鸿在一旁看在眼底,心中总不是味。
陛下总是与这个人聊得火热,两个人在一起瞧起来随意,又不太拘小节。
瞧他坐在那里姿态闲雅,高贵的姿态也总是让人无法靠拢攀附,他不必刻意去讨陛下的欢心,他本身就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反而是陛下处处掂记着他。
此时,大西冥的女皇陛下则是站在他的榻前看着他,与他在一起瞧起来是那样的协调,毫无违合感。
如果他找的是一个普通的姑娘,想必他们之间也会如此,偏,他面对的是大西冥的帝王。
只有普通身世的他远没有办法做到像东宫殿下这般随意!也永远没有办法令陛下来依附他。
除非,他有一天真的可以拥有与左相对抗的势力,为陛下真正的分忧解劳,也许,那一天她也会对自己这般谈笑风生了吧。
第一次,商惊鸿静静的站在一旁没有出声,已经听不见他们终究都说了什么,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想法。
那时,宫楚正对东宫殿下道:“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你还记着,你可真够小心眼的了,我早就忘记了。”
东宫苍离就不无嘲讽的道声:“陛下心胸宽阔,不计长短,但像本殿这般小心眼处处斤斤计较的却是大有人在,有本事得罪人,也得有本事善后才叫好。”
宫楚闻言不由得打量他一眼,这东宫苍离话中似吃了呛药,有点不对劲呢,她也就低笑一声道:“现在不是有东宫殿下为我护航保驾么,我怕什么!”这么说当然也是大大的抬举了他一把。
当然,东宫苍离却不太领情的,说道:“保驾护航么,这也要看本殿的心情了。”
宫楚看着他,这东宫殿下今个好似在闹脾气?
她忽然就盈盈一笑,只好岔开话题问他:“你这看的是什么书?”一边说罢一边就从他床边给拿了过来,翻开一看,顿时面被闹了个面红耳赤,骂句:“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赶紧把他的书扔在了他的脑袋上,他忙就伸手给接住了,却是若无其事的又放在了一旁。
倒不是她矫情,实在是措手不及,弄得她很尴尬。
在现代网站上她也有浏览过一些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但那时不都是一个人么,又不会被别人发现自己有看,也就不会尴尬。
东宫苍离手里拿的就是这类的书,画得栩栩如生也就罢了,还注明了一些文字,教人如何行房中事,字都写得让人脸红心跳,而他却在这里看了半天。
她看了一眼,顿时尴尬得又恼又羞,但东宫苍离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对她道:“陛下这是在害羞么?”
害羞?她这是尴尬好不!
他又补充一句:“好似陛下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
宫楚顿时怒目看他,心里说不出来的不是滋味。
这个东宫苍离,分明就是在气想要往她身上撒。
“东宫殿下看来是看书太久需要泄火,我就不妨碍你了。”她甩袖就走,心里的火直往上窜。
商惊鸿一愣,回过神来,就见宫楚已匆匆的朝外走了。
一时之间还没闹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他只能忙跟着赶紧一块走了。
那时,东宫苍离也就又慢慢躺了下来,脑袋枕在自己的双臂上,一旁书安安静静的躺着。
后来,公子萧也匆匆的走了进来,主要是看见宫楚气愤愤的走了,好似有点不妙,就赶紧过来看看情况,见东宫苍离人还在榻上,便忙道声:“殿下,陛下好似生气了?”
虽然殿下和她关系瞧起来不错,但惹得西冥女皇这么生气怕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就算不了解西冥女皇的性情,这些日子他也瞧得出来,这西冥女皇也不是一般的人物,南北冥殿下都被她扣押在此,北冥殿下还被她派去掏粪了。
由此可见,此人也不是一个可以随便得罪的人。
但是,东宫苍离却道声:“随她去罢。”那意外之意就是爱气不气了,他才懒得哄她。
公子萧闻听这话也只能抹抹鼻子,退了出去。
那时商惊鸿也快步就跟上了宫楚,见她脸色不太好看,忙关切的询问:“陛下,怎么了?”刚才走了一会神,竟是没注意到陛下都和东宫苍离说些什么,暗暗咬牙,恐怕是东宫苍离说了什么惹陛下不高兴的话了。
“没什么,你且回去吧,我去练功。”本来是想着一会看看北唐玉的,这会也没心情看他了,直接就掉头走了,有这闲时间,还是练功吧。
东宫苍离这个人,别瞧他一副高贵绝伦不染风尘的清纯样,骨子里却是真正阴损毒辣,不可一世的一个人物。
之前说让他保驾护航那也不过是抬举他的客套官场话,她哪敢真的指望他到底,瞧他那骄傲劲,好似自己离了他就不能存活了。
如果她只能依附他的能力才能生存的话,那等于养虎为患,它日东宫苍离又将会是下一个左相白玄衣,自己简直是自取灭亡,引狼入室。
他明明看到过她手臂上的守宫砂,知道她还是个完璧之身,偏又故意口无遮拦的讽刺她不是黄花大闺女了,也只有他敢这般说话,换作旁人哪个敢这般和帝王说话的,此人其心可诛,在他骨子里根本就小瞧自己,或者根本就没看得起过她,轻视她,不尊重她。
说到底是封建王朝里的产物,他又是尊贵的太子殿下,在他骨子依旧是充满了大男人主义,对女人不屑一顾的。
刚刚发现他居然在看那样的书,即使是被发他还能毫不尴尬,可见女人在他心里不过尔尔,也许,除了是生产的工具外,就是玩物吧。
即使是身在现代,在那些豪门权贵的男人眼中,女人于他们也不过尔尔。
何况,他是封建王朝时代下的产物,在他的思想观念里,又能尊重女人有几多。
皇陵之内,宫楚再次来到几位冰棺之前,主要是此时她的心情不太平静,没办法安静下来练功。
这里放了三位历代女帝的冰棺,每一位女帝都有着不老的容颜。
听说,这一位是她的母亲,她再次仔细的打量着她,虽是死了,但表情却似活人一样。
有一个问题始终也是她所不明白的,她的体内那么强的内力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照女主的修为来看,她是不可能拥有这么强的内力的。
因为有了那股力量,所以她才可以在这里随便一待就是一天也没有关系,这若搁在常人的身体自然是受不了这样的寒气的,非得寒毒攻心不可。
微微叹息一声,这世上哪有太多像芭比和妈咪那样的幸福,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放弃对方,这才叫真爱吧。
因为种种理由和原因而不得不选择放弃的,其实,也是爱得不够真不够深吧,就像她与逍遥候之间,那种爱其实也是浅薄的吧,至少,她也不愿意为了逍遥候而放弃太多。
她虽年纪不大,阅历也不深,但在这方面还是有着很深的领悟的。
爱里如果没有牺牲,没有成全,没有舍己,都算不得真正的爱!
当然,在这个异世,她才不奢望真爱这种东西,这些封建王朝下的产物,哪懂什么叫牺牲,什么叫舍己,什么叫成全,他们只明白要牺牲对方来成全自己的大业。
为了自己不成为那个牺牲品,她也必须令自己有足够的能力站立得稳,不依附任何人的力量而活,她必须扭转这个局面,令旁人依附在她的权势下而活。
身下的地都是冰冷的,但这对她的身体没有丝毫的影响反而有助于增加她的内力。
闭上双眸冥想第四层的时候渐渐也就静下了心,只是眼前却开始出现一些幻影。
“楚楚,我知道你天资不够,自幼也不喜练功,现在我把自己毕生的功力全部传给你,这本书也送给你,如果你肯用心修炼,早晚有一日你会达到我这样的武功,我不求你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希望你可以有自保的能力,在我去世之后不至于死得不明不白,只是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了逍遥候,你代我问一问他,是否有爱过我。”
日落。
斜阳。
有群乌鸦飞过。
有人说乌鸦代表着不祥之物,是来传不详的信息的,但她偏不信这个邪。
从皇陵里走出来的时候宫楚的心情是有点沉重的,渐沉渐重。
第四层,她刚刚很轻易的就悟出来了,但紧接着却出现了许多的纪像。
也许,不是幻像,只是有一部分不属于她的记忆传达给了她。
逍遥候,逍遥候!在她的心里终究还是掂记着他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当初。
人总是这样子,等到多年过去后才发现自己最不能放下的依旧是他,可人生已经不能重来。
就这样,静静的,静静的,商惊鸿从回来之后就一直人个人独坐着。
看来,也只有照陛下的意思去参加科举,成为那个可以帮助她的人,才会讨得她的欢心吧。
只是去参加科举,又不是生死离别,又不是从此再见不着陛下了。
至少,在考取状元前,自己是没有办法再见到她了吧。
想到这儿,他还是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陛下可真是好狠的心,当初非要骗得他入了宫,说会对他好,入宫就入宫,如今又说要分开。
忆当初,入宫是在她称帝之后,一入宫一称帝,她一门心思又转到白玄墨身上了,虽然对她也没有冷落多少,可后来又说自己在练功,不能与他同房也就罢了,现在又宠上了东宫苍离,表面上装得大度,可真是让他心里好不是滋味。
好在她是真的在练功,这样别的男人暂时也不能趁他不在的时候而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