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姜明昊性情冷僻严酷,对一应节日毫无兴趣,更严禁各嫔妃借机邀宠,自继位以来,也就除夕守岁能让诸位妃子齐聚一堂,所以这日端午,直到各嫔妃离开后,姜明昊才去长信殿给孝慈太后请安,陪她用晚膳。
用完膳姜明昊就准备走了,太后叫住他,“今日天气凉爽,陪母亲出去走走吧。”
姜明昊知道,太后这是有话要跟他说,应了声好,沉默着走在一侧,也不伸手扶太后。
天还未黑透,宫灯在微风中摇曳,倒有些灯火辉煌的意境,碧澈幽幽的沧池水也被染得沉沉暮暮。
看着池水被清风吹起层层涟漪,姜明昊有一瞬的恍惚,想起了梁樨,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沧池边,她撞到他殴打小太监,吓得哇哇直哭,吵得他更是心烦意乱,越恐吓越哭的厉害,他盛怒之下将她推入水中,虽然后来她被救起来,但那时天寒,她又年幼,此后一直体弱多病。
“小樨进宫,也有些日子了吧。”清风徐徐传来太后温和的嗓音,姜明昊下意识地看她,她表情仍然柔和,安静的眉眼中透着一丝了然,仿佛看清了他刚才所想,可他并不尴尬,毕竟,这是他的母亲。
“有半个月了。”姜明昊答后微微一怔,自嘲地笑。
太后像是没看到,温声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她呢,一辈子做个宫婢,还是另有打算?”
姜明昊惊讶地看她,她淡笑,“不必纳闷,虽然这二十多年我们母子关系并不亲厚,可你到底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你在想什么,我大抵也能猜到个五六分。”
姜明昊略微沉吟一瞬,“既然母亲都猜到了,您又打算如何?”
太后的目光落在沧池水面上,宫灯的光亮在水面上折射出浅粉的影子,层层叠叠,就像一条条绮丽的彩带。
“梁相谋反一案,且不论小樨是否无辜,就是梁相本人,我其实也并未怪他。”太后自嘲地笑了声,“这话听来很可笑是不是?一个把我喜欢的儿媳妇嫁给怀王的人,一个想夺了我儿皇位的人,我竟然一点也不恨他,连我自己都觉得难以相信。仔细想想,倒也不是不恨,而是根本恨不起来,大抵还是因为,你有今日,大半功劳都是小樨的吧,也算功过相抵了。”
姜明昊没想到太后会跟他说这样的话,一时惊异不已,良久才挤出一句话,“母亲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太后淡淡地看他一眼,抬脚往前走,没再继续待在岸边吹冷风。
“我到底是你母亲,即使关系不亲厚,我也心疼你,自小樨嫁给怀王后,你脾性愈发暴戾,再没人能劝你半句,也是如今小樨进宫了,我瞅着你还有了几分耐性才与你说这些。”太后叹息着说,“自怀王过世,你一直与梁相作对,登基之后更是无所顾忌,几乎让朝局不稳,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恨小樨,恨梁相,恨梁家所有人,可昊儿,这些年你太恨了,以至于忽略了很多事,也忘了体谅小樨的不得已,也是怪我,我以为你只是伤心愤怒,过些时日就没事了,谁想你竟恨到这种地步。”
姜明昊听得眉头紧皱,下意识就要反驳,可脑海里,似乎有一丝丝的弦不断地闪现,像是什么关键的东西,却又抓不住,便紧紧闭上嘴,听她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