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洁,如水倾泻,一片朦胧,银光满地。
梁樨想起了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很想纪念一下,在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只有她,或
许还有殿下,所以用完晚膳后便在贤妃那儿带走了一把琴,思来想去,还是到了头天和向古会面的地方,这里地处偏远,人迹罕至,应当不会被人发现,即使发现了她也不过是弹个琴而已,也没什么大碍,只要不被姜明昊看到了就好,免得又无端惹祸上身。
这一处偏僻的地方,四周没有围墙,只有一处楼阁,蒙了厚厚的灰尘,看不清匾额上的字,楼阁前的庭院杂草丛生,偶尔会有一两朵不知名的小花点缀其中,倒是可爱的很。
梁樨手边只有一只灯笼,光芒堪称微弱,好在这一晚夜色极好,凭着月光,可看到十丈外的景色。
庭院一侧有石桌石凳,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抱着琴走过去,弯下腰轻轻一吹,烟尘曼舞,呛的几乎落泪。
她把没什么作用的灯笼放在一侧的石凳上,把琴放在石桌上,又掏出一块手帕擦干净一张石凳,坐下试了试,高度正好。
手抚上琴弦,有些迟疑,该弹什么曲子呢?
……
那年太子病重,久治不愈,终于被神医华珂的徒弟,亦是太子至交好友的良姜知道了,她当时刚好离京城不远,很快就赶到东宫,诊脉之后告诉他们,太子其实是中毒了,是一种名贵的香料,名为幽檀香,此物本无毒性,达官贵人甚是喜爱,但此香若与另一种毒物地黄混合就变成剧毒之物,无药可解,且毒发的无声无息,只让人误以为是病重而亡,不幸的是,太子幼年时曾误食地黄,且余毒未清,所以一直体弱。
梁樨最后知道良姜口里的幽檀香便来自她为太子求的手串时,整个人都吓懵了,谁会想到那么多人都在用的幽檀香竟也会变成毒物,竟害了太子!
她那时候怕的不行,哪怕那并非她的本意,可毒害太子,罪当灭族!
那个时候她的天都快塌了,甚至都忘了关心已经中毒的太子,只知道自己无心之举害了太子,害了全家人。
她本就惶惶不可终日,再对上良姜如淬了毒的怨恨的目光,她几乎想立时自裁以赎罪,可宫妃自裁,也是大罪啊!
她跪在太子跟前,瑟瑟发抖,下意识地,竟是想替家人求情。
“这种时候,你竟还只顾着脱罪!你可是他的妻子!你怎么就不想想该怎么解毒!”良姜厉声呵斥她,声音凶的发了颤,那个孤傲高冷的女子,也有了哭腔。
梁樨已经慌的六神无主,抬头,茫然地看她,“您有什么办法?”
良姜恨的跺脚,深深地吸气,红着眼说,“我师父留了颗水凝珠给我,只要服下它,可保你再活十年,届时再想办法如何替你解毒,但是……你千万要挺住,要等我回来!”
太子仍然温和微笑,“好,我一定等你。”
良姜走后,太子的目光终于落在梁樨身上,依然温雅怡人,没有谴责,却少了往日的一些宠溺,许久后,他叹了口气,“梁樨,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梁樨抹了抹眼泪,迟疑地,颤巍巍地抬起头,看着太子温润的眉目,一如往昔的闲适从容,像是丝毫不为中毒所负累,她慌乱的心仿佛也有了一丝丝安宁。
“梁樨,你现在的表现,我的确有些失望。”
梁樨心里一跳,恐慌至极,又听他叹着气说,“出了这样的事,我以为你会首先担心我,然而并不是,如良姜所言,你担心的是你家人,在你心里,我这个丈夫,却算不得你的家人。”
梁樨因为害怕而苍白的脸刷的红了,更为刚才那一丝安宁羞耻。
“对不起,我……”她垂下眼眸,不敢看他失望的神色,也无从解释,她所作所为确实令人不齿。
这个时候,太子自嘲地说,“虽然失望,却也怪不得你,本就是我强娶了你。”
梁樨一怔,却见他淡薄地笑了笑,朝她望了过来,黑眸戚戚,噙了点莫可奈何的笑意,朝她伸出手,“过来。”
那一只洁白修长的手,像是在邀请,像是在等待,梁樨心头忐忑,不安地握着他的手,站起来,被他带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渐渐倚靠在他有些冰凉的胸膛。
“你不必害怕,除你我和良姜之外,不会再有第四人知道此事,虽然在你心里我还算不得你丈夫,但我心里,你早就是我妻子,生死与共,福祸相依。”
梁樨的眼泪抑不住地落下,打湿了他的衣衫,他替她擦着泪,有点无奈地哄着她,“傻丫头,哭什么,良姜说了,我不会有事的,今日还是你生辰,可不能就这么哭着过去。”
“殿下,对不起,是我不好!”梁樨再也忍不住,环腰抱着她,嚎啕大哭,“我把你害成这样,却还要你来安慰我,我不是个好妻子,我不是个好人!”
太子笑了笑,由着她痛快地哭了一场,才抬起她泪水涟涟的脸蛋,柔声说,“去洗把脸吧,小花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