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太医院,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梁樨才彻底放松下来,放松悲伤,放纵难过,她其实,没有她表现的那么淡定。
她贪生,怕死,哪怕已经多活了很多年,仍然舍不得就这么死。
她还有好多事没做,还没有帮蓉蓉离宫,还没有和父母团聚,还没有看到弟弟妹妹和侄儿的出生,她还没有去和殿下道别,还没有……
真的,还有好多好多事都没做。
她怕一切都来不及了!
太医说,最坏的情况是还有半年,所以她现在,只能期待八月那场云光了是不是?
难过久了,情绪也能平静下来。
只是她现在这个样子,一点也不想回去,不想别人问她怎么了,不想别人担心,干脆,就在那里呆着,安安静静地蜷缩在自己的世界,不被打扰。
她发了会儿呆,因为听到自己的名字忽然回神,才意识到这附近有人来了,是陌生的声音,那就不是姜明昊那几个妃嫔,应该是提前来的大臣家眷或是宗亲,正好有人说,“以前看梁樨还以为是个多温婉贤淑的女子,结果竟是这个这样有心机的,把那位吃的死死的,连儿子都没了也不在乎。”
“婉妹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那被叫做婉妹妹的女子说,“你不在京城,当初的事不知道也很正常,当初这梁樨与那位青梅竹马,感情好的不得了,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要成亲了,结果呢,梁樨忽然改口嫁了当时的太子,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那个尊贵的位子嘛,她这样爱慕荣华富贵其实也无可厚非,可没想到,怀王才死了三年啊,她就迫不及待地进宫,跟那位又纠缠在一起,哪怕当初多得省圣宠的淑妃也得退避,不敢掠其锋芒,儿子被她害死了,也不敢吭一声,这不是手段是什么?”
“可是,我听说淑妃的孩子是被苏婕妤害死的啊,和康嫔合谋的,而且,梁樨进宫不是为了她父亲兄长赎罪吗?”
“啧啧,你说你,好歹也是宠妃,怎么连这点事也看不明白啊?那苏婕妤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害淑妃啊,还不是替梁樨背了黑锅而已,虽说陛下下了旨,可真相如何,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清楚的很呢,不然为何明明是梁樨撞了淑妃害她小产,怎么就成苏婕妤的罪过了?再说那进宫赎罪,更是可笑,当个宫女能赎什么罪啊,你见过哪个罪臣之女去当个宫女就能把一家子谋反的罪名给洗白了?还不是有那龌龊的勾当,当谁不知道呢!你等着瞧吧,说不得哪天,梁樨就要从怀王妃变成贵妃了!”
“啊?那,那淑妃岂不是要失宠?我还打算走她的路子把我儿子过继给怀王呢……”
她们已经越走越远,还说了什么,梁樨已经听不到了,可就这些话,足以将她撕得鲜血淋漓。
她终于明白,为何淑妃明明没有把握除掉她还非要往她身上撞把谋害皇嗣的罪名往她身上扣,淑妃要的,从来不是她的命,而是彻底毁了她的名声,那天,若非姜明昊说出她并没有怀孕的事实,只怕太后也要怪罪她,哪怕事后再澄清,太后大概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只认为那只是姜明昊为帮她脱罪的说辞而已。
能把人心算计到这个地步,淑妃,还真是可怕。
行宫夏日凉爽,风吹在脸上,凉凉的,梁樨轻轻擦了擦,竟是落了泪。
从前,淑妃是姜明昊的心上人,她根本不敢对付,如今,她苦笑,即使她让真相大白,也于事无补,反正世人眼里,错的,永远都是她,何况,就算她真做了什么又有何意义?姜明昊若是有心,当初就该说明是苏婕妤害淑妃假孕谋害淑妃性命,而不是害她小产!他大概也不容许有人污蔑淑妃让淑妃身染污点,当初慕商那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梁樨抱着全身发冷的自己,枉她自诩聪明,宅斗宫斗都不放在眼里,结果竟是,输的这么惨烈。
而她输的这么彻底的最根本原因,不过是姜明昊的偏爱而已。
终究,她也只能依附于姜明昊的喜爱,哪怕她嫁了别人,和他没了关系,所能倚仗的,也只是他的喜爱。
越是这样,越想逃离,只想赶紧离开这儿,哪怕剩下的日子只能龟缩在梁府,至少不必胆战心惊,没有肮脏的算计。
。
回去的路上,远远看到淑妃和温昭仪游园,她只想当没看到,避开,可温昭仪眼尖地看到她,还喊了她,哪怕心里气恼不顺,也只得过去请安。
“奴婢参见两位娘娘。”
“姑娘快请起。”淑妃温柔地说,轻轻呀了声,“姑娘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我让人去请太医给你瞧瞧吧。”
梁樨一直低着头,“谢娘娘关心,奴婢没事,奴婢还有事,先行告退,不打扰娘娘赏花。”
淑妃也不勉强,“你去吧,若真是不舒服,记得看太医。”
“谢娘娘。”
看着梁樨走远,淑妃轻轻叹气,“我看梁姑娘有些神思恍惚,也不知发生什么事了能让她这样不安,若是能帮到她,就好了。”
她目光柔柔地看着温昭仪,温昭仪被看的心里扑扑直跳,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温和地笑了笑,“娘娘心善,是宫人们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