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陆同耑已经如同那热锅上的蚂蚁,无论他向朝廷怎么交代都不是。
先世子尾七时候那道誓言,在这雷霆一般降下的天威面前,恐怕也是不堪一击了。
他应该暂且无心插手老十的私事了吧?
王菊华如是想。
陆随云“沈约病多般,宋玉愁无二,清减了相思样子”,何等在意这小姑娘的一举一动,只不过始终不敢迈出那一步。他对这些并非视若无睹。
所以,他怎么着也要让孟光接了梁鸿那方递不出去的案!
“子勣以前的日子过得艰难,的确是木讷了些。不过他品性不坏,待人谦和有礼,也有一番潇洒气度。若我是个女子,我也会钟意于他。”
说罢将头一歪,手捧脸颊,活脱脱就是个女人相!
疏影见他这副模样,又想到了刚才冯九的话。侧过脸去看安月,她果然也是满面惊疑嫌怪的神色,还有些脸红。
果然在怀庸侯府里就没有个正常的人。
“王大夫要是钟意于他,那就请便吧,我就不搅和你们的好事了。”疏影吓得提着裙子起身,一扭头走了。
心里头却不知什么时候生起了一股子以言喻的酸涩,顺着血管一路蔓延到五脏六腑和四肢百骸。
九月时节,从悬崖边上往外看,旸山的大好风景已略显出苍凉之色,漫山衰草连天,河川野渡横舟。
里面各处院落的景色却还是一派欣欣向荣,丛菊盛放。正像炙手可热的怀庸侯府,一件大事接着一件大事,从不曾停歇下来。
回到院里,安月大口喝了几碗茶,就去柴房盯了一会儿,给杏香送些清水和剩饭剩菜,好教她不至饿死。回厨房时才发现,昨天姑娘带走的雕漆食盒还不曾取回来。
芳汀只住着杜娘子和史嬷嬷两个人,没有谁会闲逛出来把食盒送还给她们。
疏影正坐在妆台前仔仔细细数弄自己的首饰,金的归一堆,银的放一处,绢花也和绢花凑一起。眼前的东西齐整了,虽没有多少,心情也能舒缓许多。
安月这么随口一提,她又想到了那册《临窗诗话》。或者说,是想到了那个送她诗话的人。
“不若我即刻再去一趟。”
说完她就走到帐子后头更衣,安月紧跟着凑了上去,帮她搂住摇摇欲坠的裙带,“姑娘这时候去,可不是又要在那里用午饭了?依我看还是歇了中觉,到未时再走。”
疏影笑着点点头,未曾傅粉装饰的脸上泛出一丝红晕,伸手轻柔地把裙子搭在衣架上,“没想到如今遇事,我也急躁起来,乱了方寸。”
安月长得虽然略有些壮实,但手脚灵活,也心细如发。况且,算来现在已经跟了疏影五六年,怎会看不透她的心思。
“姑娘哪里是急躁,分明是羞臊,‘虽离了我眼前,却在心上有;不甫能离了心上,又早眉头。忘了时依然还又,恶思量无了无休’!要不然,枕头边上为什么总摆着本书,难不成那些经世致用的大学问,夜里也会入了清梦?”
疏影的耳根子“嗖”一下红起来。
她彻底露了馅,再也装不下去了,干脆软绵绵地发起怒来:“你这小妮子,平白的捡《西厢记》来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