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姑娘,你若有什么要分辩,尽可向我诉说实情,老朽自不会偏听偏信。”陆同耑似乎已经对这样的命案司空见惯,神态如常。
她上元节出门时的确穿着一件粉黄的袄子,不过那是陆淇给她准备的。安月那两日一直在千灵院,未曾到过温泉,又是从何得知呢?
如果她说出实话,让当时一直跟着她的小梅作证,那这不能见光的事迹便要大白于世,她就要遭万人唾弃,身败名裂,对一个闺阁女子而言,已经与死无异……
刘锡瑶捂住肚子,向侯爷哭道:“侯爷,侄媳不相信影姑娘能做出这些事来!她平日多温顺善良,大家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事情难道不会是他人有意陷害吗?还请侯爷明察!”
陆同耑指了指炕上对面的位置,轻缓宽慰道:“阿瑶,你快坐下说话,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姑父已经给影姑娘分说的机会了,她若能拿出其他证据来反驳这些证词,姑父当然能饶过她。”
刘锡瑶握着疏影的肩膀,两行清泪止不住地流淌,“妹妹,你快说句话呀!这事情不是真的吧?要是你有什么不方便对侯爷直说的话,你就先对我说,我再转达,好不好?”
疏影手下抓着状纸,用力揉成了团。她凝望着刘锡瑶的眼睛,摇了摇头。
陆同耑切断了她的所有退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在怀庸侯府留下了,此刻所有的争辩都是徒劳。
“我若答应离开呢?”她咬牙。
“兰陵唐氏,令堂的亲兄弟家还有你的一位表兄,叫作唐多福的,如今二十岁尚未娶亲,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归宿。姑娘是贤孝女子,自愿下堂,我怀庸侯自然为你背书,给你说定了这门亲事。”陆同耑用指节扣了几下桌案,“你在金陵的案子,也能一笔勾销。”
昔日赵记果子铺东家口中所言的贵人,谢疏影的母家亲眷,便是他们。原来这“贵”不在锦上添花的富贵,而是雪中送炭的情贵。
刘锡瑶在疏影身侧跪下,“侯爷!姑父!”
“你起来!”
陆同耑终于发怒,滔天巨浪般的声音震得刘锡瑶再也不敢多求一句情,窗外雀鸟拍翅惊飞。
疏影只觉膝下砖地冰冷刺骨,激得腹中绞痛,自己浑身上下似被霜冻,已经失去了最后一点人间的温度。
“谢侯爷美意成全。请侯爷替我转达家父,女儿会随他一同返回兰陵,等待与唐家完婚。此七月来,承蒙侯爷照拂,谢疏影苟安于世,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定以死生相报。”
她为以后的平安相生,为自己所爱和所爱自己,彻底放弃了当初立志追求的一切。
这就是陆淇曾道,一个弱者妄图保护他人,唯一的办法就是为他人所吞噬吧。
今天,她终于懂了。
赔上全部美好光明的期待,却真相、前程、归宿,样样落空。
刘锡瑶等疏影磕完三个头,扶着她艰难地站立起来。她像抓握着一根悬崖边的藤条,紧紧抱住这只手臂不放。刘锡瑶以为她不舍得离开,但疏影没有不舍,只是全身只能靠这一口气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