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死心么?”
幽谷飞泉在天仓山的冷僻幽境程度,没有第一,也有第二。常年只有元澈真人一个人住着,唯有近一年才多了一名清雨,元澈资历高,修为深,性情又孤僻,掌门都要敬他三分,派中弟子更不敢冲撞于他,那幽谷飞泉的碧水居冷清,也就是自然的了。
元涧看着那个老人有些衰颓却依旧挺秀的背影,不知怎得,有点想起自己的师父太灵,也是这样一个脾性古怪的老头子,虽然元澈和自己同属元字辈,但并不师承于太灵,但是性格却是相似。
“我早就死心了,”元涧笑笑,任由宽大无比的长袍下摆拖在浅浅的水中左右摇摆,幽谷飞泉大半的地面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水层,一眼望去银光粼粼的一大片,茂盛无比的树冠,随处可见的丛丛仙草,还有无数说不上名字的青翠藤蔓从苍老遒劲的枝干上垂落,将水面影射成无休无止的青葱绿色。“师兄的占卜之道百年前便是各大修仙门派翘楚,如今只会更加精深不可测,我岂有怀疑之理。”
“那为何又无故来我处叨扰。”元澈冷哼一声,丝毫不给元涧面子。
元涧也不生气,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几百年前逗弄戏耍自己师傅的眼神差不多,虽然自己也是银发披肩,却比元澈的苍老之态多了不止一份跳跃活气,“我不过是想要个真相,师兄还是成全我罢。”
“知道真相又如何?”
“好歹能尽点心。”
“呵呵……她在万里之外一人孤苦百年,没见你说要尽心,还要想着法子从她那里拿走东西实行计划,现在说什么已经晚了,你再说要尽心?”
元涧听了这话仿佛被人拿剑戳了一下,但是终于还是没有发作,只是声音变低了些,“师兄,我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比不得元泽师兄,但这百年我也算对青城鞠躬尽瘁,竭力而为,师兄都看在眼中,何苦现在又要挤兑我?”
“我何曾挤兑你,我若是有心与你为难,你真以为你能在掌门之位上坐稳百年?呵呵,你当年做的事情,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当年我所为之事,也没打算瞒着师兄,”元涧承认的毫不在乎,“元泽过于心慈,优柔寡断,有其才却无其能,若依他所行,道之盟打破人妖之间的结界,汲取桫椤林充足风灵素的计划便毁于一旦,千万人的牺牲,也就因为他的决定成了一个笑话——师兄,你又真的甘心么?”
元澈只是摇头,“元涧,天道循环自古未变,一意孤行,才会造成更不可想象的后果。”
“天道?”元涧嗤笑,几步走的离元澈更近了些。“师兄,什么是天道,还有,为何五界灵素均是失衡,饱受周期动荡之苦,师兄,你不要选择性失明啊。”
元澈的身影此时立于一处绝壁之下,一股飞泉直冲而下,形成一道狭窄锐利的飞瀑,水雾弥漫,浪花迭起,渺渺如同仙气逸散。
“……督元者之能,又是我等能望其项背的,他们本来也是天道的一部分……”
“对!他们本来是天道轮回法则的一部分,”元涧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如寒冰,“可督元者本来就是违反了天道出现的生命个体,每一位督元者的降世,都代表着五界两种灵素即将极度失衡,带来无止境的动荡和灾变!可是,师兄,五界共知的事情,荒……”
“住口!”元澈一会长袖转身横眉竖目,厉声打断了元涧声调越来越高,也越来越肆无忌惮的话,“神魔督元之事,岂能胡乱议论!元涧,你积点口德罢。”
“我为什么不能说?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自私,如果不是那个人固执的活了几万年,为何人间基本灵素只剩下了金木水火土五行五种?上古时代人族何等强大,可是现在呢?一代不如一代,人与妖都沦落成为而来神魔的附属!蝼蚁!还不都是督元者们……”
“你真的够了,”元澈的口气反而缓和了下去,最后竟是一口叹了出来,“我等并非督元者,自然不能理解他们的苦衷……只是历任督元者短寿,而那个人有违天道……但生命何等宝贵,一旦逝去,不可重来……”
“好,我不说,只是希望师兄能成全给我个答案,你说得对,天道有常,普通凡人百年一世,而我们这些人,也不过是延长个几百年,也是终有归期,即便有了天大的造化渡劫成仙,终究有个尽头,若不趁着生前为尽希冀之事、了解所想之愿,难道等着死后再慢慢后悔?”
“……你这又是何苦。”元澈缓步走到元涧面前,对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那双眼睛不再清澈如少年,却依旧骄傲明亮,透着剑刃般的光芒。
“我只求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