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在那等我,我去去就来。”胡兰欣脱开鸳鸯的手臂,对着她说道。
“好,少夫人,注意身子。”
胡兰欣点了点头,一步一步地走去,身子略有不稳。
此时,刘琏正在那桐木树下盯着上面的薛涛筏,随风而动,摇摇欲坠的样子,让人瞬间回到了那日,二人初次相遇的那一日。
胡兰欣摆正身子,平和一下气息,向刘琏走去,轻声细语,“刘······公子。”
刘琏猛然回头,见到胡兰欣,一下子冲到她的面前,紧紧地抱住了她,“欣儿,你来了。”
原本,刘琏想与胡兰欣解释卢氏有喜一事,却被胡兰欣给打了回去。
二人静静地对坐在桐木树下的石凳上,石桌上放有一套茶盏,却无茶水,盏上铺满了灰尘,还有零乱的枯叶。
胡兰欣“扑哧”一声地笑了出来,“你看你头上的落叶。”伸手将其扫去。
刘琏心中纳罕,平日的胡兰欣不会如此,今日怎么?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胡兰欣问道。
“记得。那日在场众人中,只有你对出了那首诗。”
说着,二人便一起说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是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胡兰欣若有所思地说道。“想来你我二人,竟这样过了半辈子。”
“半辈子,半辈子。这时间可真久啊,久到几乎要忘了你的模样。”刘琏语意中略有嗔怪胡兰欣总是对他避之而不及。
“可现在,不是见到了吗?虽不是在最美的年华里,却是在我最美的时候。”
不错,今日的确是胡兰欣一辈子中,最美的一回儿,比她那日与李琪成亲还要美上几分。
“今日,你的确很美。”
“你怨我吗?”胡兰欣横空冒出一句。
“怨?怨你什么?”
“怨我那日,没有选择你。”
“嗬!那日,那日你有何尝能自己做得了主?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
“可是,我们回不去了,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去了。”
刘琏垂下了头,“······”
胡兰欣见他没有再说话,从腰间掏出方才从锦盒中拿出的荷包,递给刘琏,“呐,给你的。”
刘琏盯着那荷包看了许久,视线又渐渐地移到在胡兰欣的脸上,“你何时绣的?”
“很久很久很久之前。”久到连她自己都记不起是何时绣的。
刘琏深情款款地拿起这荷包,放在鼻尖嗅了嗅,“合欢花的香气?”
“是的。上面还绣有连理枝,这个你拿去做个纪念吧。”
“纪念?为何不早早给我?”
“我······给忘了。”胡兰欣支支吾吾地说道。
若不是她到了大限之期,这荷包也不会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更不会将他给予刘琏,留个“纪念”。
刘琏虽心存狐疑,却也不敢再问。
这时,一阵风来,将薛涛筏吹落,落于胡兰欣跟前,抬头向上看了看,“来得真的时候啊。”
一打开,只见上面写道:“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胡兰欣冷道一声,“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刘琏听后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又将另一首《钗头凤》吟了出来,“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二人抬头,对视一番,眼泪自是像开闸了的水一般,不断涌来。
另一边,胡芳芷正怒气冲冲地向书斋走去,想来定是寻隐世卿问个清楚,究竟为何出卖了她。
“隐世卿,隐世卿,你给我出来。”
“在这儿,你往里走。”隐世卿听见胡芳芷的声音,喊道。
只见隐世卿一身薄衣宽袖,神色慵懒,一手拄着额头,一手拿着经书,“找我何事?”连眼都没抬。
胡芳芷顷刻间怒了,上前抢去他的书,“你怎么告诉苏小童,是我让你去摘的果子啊!他今天来找我兴师问罪了,你倒好,像个没事人似的,躲在这清闲自在。”
隐世卿挑了挑眉梢,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你也没说不让我与他说啊?而且我也是如实相告,并没有半点作假啊?”
胡芳芷一听,顿时语塞,她自己的确没与隐世卿说,不要将此事告知苏小童。
“怎么?他找你了?”
“废话。他不找我,我会知道?”
“哦。”语气颇为冷淡。“他找你做什么?”
“还做什么?你说能做什么?当然是赔银子了。”
“他让你赔他银子了?”隐世卿有点不信。
“自然没有,他让我赔他一棵树,给他在种一棵海棠果树。”
“哦哦,就这?”
“嗯,就这!”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隐世卿抢走胡芳芷手中的经书,反问道。
“这件事,你也有责任,你去种,我不去。”
“嗯?我去?”隐世卿指着自己问道。“等等,我且问你几个问题。”
“你说。”
“你是叫胡芳芷是吧?”
“废话!”
“那个果子你吃了吗?”
“当然,不吃白不吃。”
“苏小童是去找你兴师问罪去了,是吗?”
“嗯。”胡芳芷显然有点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又不叫胡芳芷,我又没吃这个果子,苏小童找你兴师问罪,又不是我。你说,我为何要种这树呢?”隐世卿质问道。
“我······我······”胡芳芷急得说不出来话了。
“我什么我,还我呢?你还是自己种吧!”说着,隐世卿便将胡芳芷推到书斋外,狠狠地关上门,又上了锁。
“喂喂喂!喂喂喂!”
任凭胡芳芷怎么喊,隐世卿就是不理会她,直到她喊得无趣了,自己灰溜溜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