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好比这蒲公草,轻轻一吹,便花落显根,空有其表,任人摆布。”
胡承坤仍是一声不吭,但却能看出,他面色惨淡,目光酽冷。
说罢,欧阳紫宸便将那枝“空有其表”的蒲公草塞在胡承坤的手中,扭头便离开了。
欧阳紫宸走后,胡承坤站在原地发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此地不宜久留,便转身离开。
至于,他想什么?作何反应?那自然是后话。
这一夜,恐怕很多人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正如清代词人,纳兰性德所言:“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不知是谁家的女子瘦成了灯花的模样,煎熬这苦苦长夜。又不知是谁家的郎君,酒醉不及醒,竟彻夜难眠。
······
昨日夜间,篝火盛宴散去后,胡惟庸急吼吼地向帐中走去,立即草拟了一封信,看这鸽子飞的方向,大约是向宰相府飞去。
明月悄悄地躲藏在松林之间,初日从东山一角缓缓爬起,山涧清泉流水流过那已有千年之久,长满青苔的石子上。竹林中,不知是谁家的女子,发出一阵勾人心魄的笑声,溪边的浣纱女听到后,越发用力地捣衣。惊得远处的芙蓉花,不停地摇摆,花下的鲤鱼儿,倒是没有半点惊怕之意,依旧“肆无忌惮”地游来游去。
胡兰欣起的比往日早些,身子也比往日硬朗了些,这不还能到禅院后山逛一逛。
鸳鸯自是还在睡梦之中,不知胡兰欣早已起身。
说来,这禅院后山之景着实的清新雅致,仿佛一处未被尘俗染尽的“桃花源”。
时而有荷风送来香气,时而有竹露滴滴作响,石子路的两边种满了青松香柏,随处可见的松子,招引来众多的“座上客”。
稀疏的树影下,竟是这些“座上客”纳凉的宝地。
仿佛,走进了唐代诗人韩翃笔下的仙游观,“疏松影落空坛静,细草香闲小洞幽。何用别寻方外去,人间亦自有丹丘。”
一团黄白相间毛茸茸的小松鼠,挡在胡兰欣的前面,那尖锐的板牙绝不次于任何新锻的铁器,还没松叶大的爪子,竟然能抓起一颗松果,拼命地往嘴边送,仿佛有人要与它争抢似的。
胡兰欣缓步走去,轻轻地蹲了下来,“嘿!小家伙。”伸手摸了过去,柔顺的皮毛,瞬间让人置身于棉花丛中,形成那不切实际的错觉。
那松鼠不知是不是汲取了这禅院的香火之气,竟丝毫不怕人,反而一副自信的模样,瞅着胡兰欣。
胡兰欣只觉一阵好笑,将它抱在怀中。
此时,空一大师从不远处走来,双手合十,“夫人。”
胡兰欣将小松鼠夹在怀中,双手合十,说道:“方丈。”
方丈看了看胡兰欣怀中的松鼠,搓捏着佛珠,感叹道:“这世间万物,皆有性灵。”
“夫人可别小看怀中的这只松鼠,你看它那乌黑发亮的眼睛,想来亦是看过这世间不少的俗事仙尘。”
“今日,你和它之间,有着不解的缘分啊!”
胡兰欣一脸错愕,“这不过是一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松鼠,方丈又何出此言?缘分?我与它之间又会有何缘分呢?”
“看来,夫人仍没有洗净心中的“凡尘”,仍有那一丝丝挂念俗世的心啊!”
说罢,空一大师便转身离去。
“凡尘?俗世?我已是将死之人,还有何物值得我挂念呢?”胡兰欣望了望空一大师的背影,又看了看怀中的松鼠。
“少夫人,少夫人。”
此时,鸳鸯跑了过来,“少夫人,您怎么来这后山也不告诉我一声,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啊。”
“诶,这小松鼠着实的可爱啊!”鸳鸯方要伸手去摸,这松鼠便跳出了胡兰欣的怀中,跑进了竹林中。“诶,这小家伙。”
胡兰欣也是一惊,“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算了,走吧!”
鸳鸯扶着胡兰欣下了山。
另一边,欧阳紫宸自是已经想好了如何阻止胡芳芷和朱棣的这场婚约,即使这个办法苦苦“折磨”她许久了,但她不得不做,因为她爱朱允炆,爱的很深很深,为了他,她甘愿付出一切,甚至是自己的“性命”。
此时,胡芳芷正与朱棣在帐中用膳。
“你喂我!”胡芳芷不知犯了什么邪。
在一旁的宫女太监,自是不敢笑出声,捂着嘴巴,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
朱棣属实有些错愕,平日里这胡芳芷也不是这般矫情的女子。
“喂你?”
“嗯。”胡芳芷向朱棣靠近,张着嘴巴。
朱棣左顾右盼后,夹起一块藕片,送到她的嘴边,“吃吧!”
“嗯嗯,真香!我还要!”胡芳芷显然,越发的得寸进尺了。
“诶?你何时需要别人喂,才能吃得下去东西啊?”朱棣放下筷子,喝了口茶说道。
“平时你不是经常喂我吗?怎么?今日是害羞了吗?还是?”胡芳芷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宫女太监。
“哦哦?原来,你是喂上瘾了是吧!你现在伤势基本已经痊愈了,你以为我还会在喂你吗?自己吃!”
朱棣当初亲自喂胡芳芷除了因为她受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帐中只有他二人,再无其他人。若是让这些宫女太监见到堂堂燕王殿下,竟屈尊喂一女子吃饭,那多有损他燕王的威名啊!何况,燕王在外,一直都是以一副冷漠高高在上的样子待人,这要是让那些宫女太监见到,这不······
不过,尽管朱棣总是藏着掖着,还是被宫中那些喜欢八卦的宫女知道,添油加醋,传的整个皇宫都知道了。
胡芳芷见朱棣没有再喂的意思,便假装扶着案几,装作旧疾复发的样子,“啊!疼!”
朱棣一个箭步冲向胡芳芷的身后,“哪儿?是伤口处吗?嗯?来人啊!叫太医!快!”
“不不,不用。歇息一会就好了。”
“不行,去叫太医!万一······”
未等朱棣说出口,胡芳芷便装不下去了,“算了,无事,骗你的!”
“骗我?你怎么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显然,朱棣有点恼气,也不顾胡芳芷到底是真疼还是假疼,直接转身坐了下去。
“还不想要你喂我嘛。”胡芳芷噘着小嘴,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说道。
朱棣双手抱于胸前,听胡芳芷这样说,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似热非热地说道:“你,坐过来!”
胡芳芷像只小白兔似的,坐了过去。
“抬头,张嘴!”朱棣拿起筷子,夹起一藕片,送到她嘴边。“吃啊!你不是让我为你吗?快吃!”
胡芳芷眉开眼笑地张开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