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摇曳,秋雪坐在镜前,捋下一丝头发,盖住左额前月牙般的印记。王夫人站在她身后,帮她理好被子,叹道:“哎!女儿明天便出嫁了,娘心里真是有一千个不舍啊!”秋雪转过身来:“娘,秋雪终归是爹娘的女儿,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王夫人走过来轻点了一下她的头:“说什么傻话呢,女孩子家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人了,哪能常回娘家来呢!”秋雪道:“娘,秋雪知道,嫁过去之后一定会秉承家训,好好相夫教子,不叫爹和娘失望。”王夫人笑道:“你啊,从小就这般冰雪聪明,娘倒不担心你嫁入夫家后不会侍奉公婆。不过人家尚书府是名望族,行事要比在家中小心百倍,切不可任意妄为!”秋雪道:“知道了娘,你就放心吧,我会做得很好的。”
王夫人慈爱地笑道:“来,让娘给你梳头。”秋雪点点头,端坐于镜前。王夫人捻起象牙梳,边梳边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秋雪望着镜中的自己,神思突然有一瞬间的恍忽。碧水如镜,长发垂腰,一下一下地梳着……
“呵。”秋雪猛地从幻象中清醒过来。“怎么了?”王夫人问道。“没,没什么。”秋雪摇摇头,刚才那种情形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是再回想已然记不清了。
梳好了头,王夫人感慨地端详着女儿皎好的容貌。月眉星眸,悬鼻皓齿,“京城第一美人”的头衔不知惹得多少王公贵族争相上门求亲。夫妇俩千选万选,终于选定了兵部尚书的儿子傅恒,他不但与秋雪青梅竹马,且年少有为,谦恭有礼,他日必成大器。
王夫人想着想着,突然皱起了眉头。秋雪从镜中见到了,便问道:“娘,你还在担心那个人?”王夫人道:“是啊,他放出话来说明日要来抢亲,娘真担心啊!”秋雪安慰她道:“放心吧,不是说兵部会派人过来保护我吗,那人就算本领再大,也不过只是一介江湖草莽,怎么可能敌得过那么多官兵呢!”王夫人微微安了点心,道:“也是,况且亲爱公是兵部尚书,,你未来相公也是自幼习武,众目暌睽之下,我看他也没那么容易得逞,这下我可放心些了。”
随着一声锣响,鞭炮“噼哩啪啦”地响了起来,迎亲的唢呐声吹得响彻整条街。附近的人们全都涌出来看热闹,纷纷议论高头大马上,头戴红帽的新郎官有多么潇洒,八抬的花轿有多么气派,迎亲的队伍有多么威武。
迎亲队伍停在礼部侍郎王昌奇的门前,媒婆摇着手里的大红丝巾,一扭一扭地入了屋去。不多时,便背出凤冠霞披的新娘子。王昌奇和王夫人跟在身后,扶着女儿,依依不舍地送女出嫁。
新郎官傅恒下了马来,参拜过岳父岳母。王昌奇夫妇对他略略叮嘱寒暄之后,花轿起轿,新郎上马,迎亲队伍便向着兵部尚书府浩浩荡荡地开去。
王夫人见着花轿的背影,边笑边不舍地悄悄直抹眼泪,王昌奇拍拍夫人的肩轻笑道:“你哭什么,女儿现在是出嫁,嫁到了好人爱,应该高兴才是。”王夫人拭了拭泪:“我是舍不得女儿。”王昌奇扶着夫人笑道:“好了,花轿都走远了,我们回屋吧。”
花轿停在兵部尚书府前,媒婆高喊:“新郎官接新娘子出轿喽!”傅恒掀衣下马,来到轿前。他紧张地盯住轿门,这里面,是他梦寐以求的佳人,直到现在,他还不能相信秋雪真的嫁给他了。
傅恒抑制住激动的情绪,走到轿前,轻踢轿门。秋雪从轿中款款走下,一旁的媒婆丫头连忙上去扶住她。媒婆拿过傅恒手中的喜球,一头递给秋雪,高声道:“新娘子进门喽!”随着这声喊,早已等在门边的管家把鞭炮点了起来,唢呐也兴高采烈地吹得更欢了。
管家领路,走在最前面。秋雪轻扯着红绸带,前有新郎相牵,一旁由媒婆挽扶,身后跟着丫环仆从十数人,缓缓走进尚书府。
傅恒忍不住侧头瞄了瞄他的新娘子。从今日开始,秋雪便是他的妻子了,他一定会好好待她!傅恒望着身旁那纤纤倩影,下定决心,这一世不管怎样都要好好保护她,绝不让她被人抢走!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握了握牵着红绸带的手。
待得新人入门后,数十官司兵就把府衙团团围住,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警惕地护卫着里面正在举行的那场婚礼。而外面围观的百姓则是一头雾水,他们可从未见过这样剑拔弩张的婚礼。
宾客满坐,兵部尚书傅亦中乐呵呵地坐在堂上,堂下一对新人整整齐齐地跪着,他就等着那杯儿媳妇茶了。
“四王爷到!”门外拉长了声音。傅亦中高兴地站起来:“哦?快请快请!”四王爷一身便服摇着扇子带着几个随从进了来,但面对这满堂喜气,却不见他有什么好脸色,看来不像是来庆贺的。傅亦中见他这样,心中虽有疑窦,却不好开口多问,参拜之后忙把他迎上主位,其余众人也都前来见过四王爷。
四王爷李修德冷冷地受了礼之后,却眉一横,哼道:“傅大人,今天可是你家的好日子啊!”见他语气不对,全屋的人奇怪地大眼瞪小眼。傅亦中忙诚惶诚恐地道:“四王爷大驾光临,实在是下官和犬儿的荣幸!”四王爷冷笑一声,喝道:“大胆傅亦中!你身为兵部尚书,竟敢强抢民女,夺人妻子,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