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有人得知这个消息,便喜了。
在这种宫闱倾轧中,倘若没有外家的扶持,不论你多有才能,也难登大位。所以,包括皇后在内的这些娘娘并不将她与睿王扯上关系,却跟齐王扯上关系的原因。
想通,子珊抬眸对太后明媚一笑,“臣女明白了,谢太后娘娘的苦心教导。”
“你能想明白,哀家就放心了。”太后满意点头,她就说这丫头聪明,一点就通,“等会子烨儿也会进宫,他前两日进宫请安时还跟哀家念叨救你一命,你都还谢过他,等一会子他进宫,你就亲自跟他道谢吧。”
“是。”子珊垂眸,暗自腹诽这人不但记仇小气还无赖,她有说过不谢么?子珊撇了撇嘴,对上官烨满目鄙视。
用过午饭,子珊小睡了一会,便换了件衣衫,永泰给她挽个了云髻,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皇帝在建章宫承华台设宴,子珊与太后娘娘一同前往。
敏长公主进宫很晚,大约都到了申时末酉时初,才带着安南郡主与上官烨一起进宫,便有太监将他们领到承华台。
一到承华台,敏长公主便立即过来向太后行礼,安南郡主第一次见外祖母,因而母女两人向太后行以大礼,太后一把将母女二人一把扶住,一双凤目里早已噙满了泪水,面上掩不住的激动,久久不能言语。
“母后……”敏长公主此时已泪如雨下,被太后扶住的手都在激动地颤抖。
“外祖母……”安南郡主在一旁柔声唤道。
“这是卿悦吧,都长这么大了。”太后目光转向安南郡主,安南郡主果然如刘淑妃所言,是一个容色绝世无双的女子。
子珊看着太后与敏长公主母女重聚喜极而泣,心里也觉得高兴,等母女二人寒喧完,子珊才缓缓挪步,上前给敏长公主行礼。
敏长公主见子珊颔首上前行礼,柔婉乖巧,对太后笑道:“母后,这位应该就是传闻中治好母后腿疾的那位小神医了吧?”“嗯。”睇了眼子珊,眉眼含笑,目光深深地看了子珊一眼。
子珊面上带着端庄的微笑,微微抬头,看向敏长公主,“公主缪赞,臣女所会不过尔尔,万当不得神医之名。”
敏长公主一双美目浅笑地睨着子珊,却在她抬头的一瞬间愣住,眉心紧皱,定定地看着她,说不出喜悦,更像是震惊?
子皱有些莫名地看着敏长公主,细想自己应该没说错什么。
太后也看出敏长公主的失态,轻哼了声,“这是前布政使林大人之女,确实懂些医术,哀家瞧着她还聪慧,就让她进宫陪哀家说说话。”
“不知道林小姐母亲可进宫了?”敏长公主眸子微眯,问道。
子珊微微挑眉,目光幽然地睨着敏长公主,只见她微眯的眼眸中瞳仁收缩,似乎在抑制着什么情绪,子珊不明所以,只觉得大约敏长公主跟她的母亲认识,也许不止认识这么简单,但她仍旧如实答道:“家母已经半年前病逝,长公主认识家母?”
“病逝?”敏长公主的手在宽袖中几度握紧,才道:“大约是认识,不过没见到人,却不肯定,母后既然喜欢你,你就好好陪着母后吧。”
“是。”子珊颔首,心思却百转千回,大约是认识,却又不肯定,方才所见敏长公主眼眸里强忍住的情绪都让子珊纠结不已。
只可惜,她来到这个世界时,林夫人就已经去世,她连这个母亲连最后一面也未曾见过,而母亲娘家如今亦没有一人,没有人能帮她解惑。
此时,她没有太多的心情去想这些,只要敏长公主不伤害到她,她并不在意敏长公主是否认识她母亲。
“呵,林小姐?”上官烨此时站在旁边三步远,目光肆意地落在子珊身上,笑那魅惑张扬。
子珊挑了挑眉,转头便瞪了过去,一呶唇,“臣女见过睿王爷。”
上官烨似没看到子珊瞪她的目光,笑意不减,手中一面摇头泼墨折扇,缓步走向子珊,“孙儿见过老祖宗,老祖宗怎么把这个笨丫头诏进宫来了?”
见两人一见面有些不对盘,太后嗔了他一眼:“你不是和你母亲一起来的么?怎么这会子才到?”
“母亲思念老祖宗心急,来得快,孙儿这个不孝子孙却是个懒散惯了的,自是比不得母亲来得快。”上官烨睨了敏长公主与安南郡主一眼,笑道。
“外祖母有所不知,方才我们从镜水湖旁边来时遇到文涛表姐,哥哥留在那里跟表姐说了一会子话,才比我们晚到一些。”安南郡主一旁帮着上官烨解释。
上官烨眸子中几不可见地闪过一丝暗光,睨向子珊,见她没什么反应,不禁拧了拧眉,对太后笑道:“老祖宗,快入座吧,孙儿扶您过去。”
介时,外面太监细细长长的声音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音毕,就见一抹耀眼的明黄与一抹大红身影相依着走进承华台内殿,后面还有云贵妃等一大群宫妃,大约都是上午时在晋宁宫见过的,随后便是一众皇子公子鱼惯而入。子珊的注意力落在皇帝身上,只见皇帝高而瘦,国字脸上一双鹰今隼般的眼睛深陷,目光精锐,进殿后向太后恭敬地行了一礼,目光在子珊身上落了一瞬,便请太后入座,随后各宫妃便以品级依次入座。
“此为家宴,亦是为敏长公主接风洗尘,都是自家人,大家不必太过拘束。”皇帝落座后,缓缓而道。
子珊早知道这是家宴,可她一个外人来参加,身份明显不合适,但太后还是让她陪着来,她也懒得去想太后的用意,反正这上身处上位人的思想不是自己能轻易猜到的。
既来之,则安之,倒不如好好享受享受这皇家筵席。
子珊除了前世在电视上,穿越过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各宫娘娘聚在一起吃饭的情景。
看着司膳司的宫女手里捧着褐色木托盘里盛放的各色菜肴及各种点心鱼贯而入,在一张小叶紫檀的长方桌上稳稳放下,空气里弥漫着菜香与宫女粉影暗香交混在一起,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这种宴席上,节目自是少不了的,那些舞姬们恨不得十八般舞艺全拿出来,博君一笑。
“皇舅舅,安南听闻这位林小姐乃京城第一才女,据说弹得一手好琴,不知今日安南是否有幸能听林小姐弹一曲?”待舞姬们表演完退下,安南郡主便起身道。
皇帝再次看向子珊,见那女子眉清目秀,在皇宫这美人如云的地方,只能算得上清秀,但此时明显南安向她挑衅,却见她淡定从容,既不着急应或反驳,目光轻浅地落在前方,唇边带着的微笑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皇帝目光微漾,说道:“既是如此,那就请林小姐弹一曲。”
“是。”子珊起身向上位行了礼,宫女已经将琴放置于中间空场,古谱的七弦琴,好在子珊前世幼时,被父母逼着习过古琴,倒不陌生,只是这许多年未弹,难免生疏,她坐在琴后,试了试音,脑子一转,指尖便拨动琴弦。
琴音随着指尖缓缓流出,子珊红唇轻启。
“光——那熟悉的光芒,是夏至的希望,在过往的过往,听我讲……”
琴声陡然一转,节奏加快,随之子珊的声音也跟着高亢激昂起来。
“战火撕碎记忆的夜,只剩你我战意不灭,沉睡大地龟裂,硝烟弥漫灰色的天,是谁在我身边,守护对方背后的一切,掩盖彼此心中的胆层,放下那些挂牵,让刀锋划破黑色的夜……”
随着子珊一曲唱罢,所有人似乎都在还回味,这种歌声是他们所有人都不曾听过的,像一个娓娓道来的故事一般,似乎能随着她的琴声,她的歌声看到一场大战前的宁静的夜,随着长刀划破夜空,一个初上战场的青涩少年如何蜕变能一个将军。
大抵这些宫廷女人是没见过的,但子珊知道皇帝年轻时也曾御驾亲征伐过北方匈奴,而当今太后更是随先帝上战场,与先帝携手共建这大周盛世。
子珊缓缓起身,又向上位行了一礼,平静地缓缓地说道:“皇上,文涛公主乃之大才,臣女不能比拟,且芙蓉宴上,臣女琴艺亦是输于宋御史家小姐,故臣女当不得这第一才女之名,还望这一曲不会扰了圣听。”
皇帝微眯着眼看着子珊,“你也不必过谦,回座吧。”
“是。”子珊缓缓折身回到席间,却感到有束束目光投来,抬目,却见齐王目光微潋,见她看过去,微微朝她点头。子珊这才想起来,齐王亦是少年青涩时上了战场,最后一战成名,有了今日的成就,这曲战歌大约是唱到他的心声了。
子珊目光往齐王旁边微挪,只见太子目光沉静,似乎没什么变化,子珊微微拧眉,看着一侧的太子妃,太子妃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她。
子珊瞳仁一缩,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微微变了变,看着还算镇定,内心却已经翻起了惊天巨浪。
虽然她早有猜测,但她一直以为那人是太子,如今一看却不是,竟那太子妃,那么宋侧妃的病……
太子会那么紧张宋侧妃,难道太子也……
太子妃端起案上的琉璃酒樽,优雅从容地浅呷了一口,视线却没从子珊身上收回,笑意越发明显。
子珊敛了目光,整个宴席她都看着眼前案上的菜肴,却有些食不知味。若说她上回去给宋侧妃瞧病,可以说看不出来病症,这回却是当着太子妃的面打了自己的嘴巴,既然同是来自现代,她又本是大夫,又岂会看不出。
如今既然看太子妃的秘密,只怕以后都得提心吊胆过日子,此刻想起那群武功高强想杀她的黑衣杀手,恐怕也是这位太子妃的手笔。
子珊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觉得自己到了这个世界,就没有一天是顺心顺意的。
好容易熬到宴席结束,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上官烨挡住去路,“你着什么急,陪本王去镜水湖走走。”
子珊现在哪有心情陪他,只瞪了他一眼,沉声道,“睿王爷救了臣女一命,就非得这么纠缠臣女么?”
“你也知道本王是你的救命恩人,难道面对救命恩人,你不该有所表示?”上官烨说罢,也不理会子珊是否同意,拽了她就走。
殿内,昌文涛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微微地咬了下唇,安南郡主走到昌文涛身边,低声唤道:“表姐?”
昌文涛回目淡淡看着安南,笑道:“姑姑呢?”
“母亲去了外祖母宫里,这皇宫安南不太熟悉,不知表姐可否带安南逛逛?”安南睇着昌文涛,眸含希冀。
云屏凑过来,“安南姐姐,我带你逛吧。”
“你的女训抄完了?别以为今日带你进宫,就免了你的罚,还不快跟我回府去。”昌婳公主可不愿意与敏长公主有太多交集,瞪了眼云屏,就将她拉了出去。
云屏可爱地吐了吐舌,对安南道:“安南姐姐,我今日先回府,改日我到行宫找你玩。母亲,你慢点……”
昌婳却道:“你少有事没事去找她,仔细我禁了你的足。”
“母亲,你不讲道理,安南郡主也是我表姐……”
听着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的昌婳与云屏的声音,昌文涛眸里闪过一丝不屑,转眸对安南道:“这季节皇宫里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御花园里的那些花草倒也没什么出奇的,倒是镜水湖凉快些,我们去那边走走吧。”
安南唇边扬起一抹笑,“好啊。”
太子妃挽着太子,也笑道:“今日闷热,不若我们也去镜水湖吹吹湖风?”
镜水湖,湖如其名,水面如镜,湖里清澈干净,没有栽种什么水生植物,是一座极大的人工湖,一眼望去,只见湖中一汪弯月,湖风吹过时,微微将弯月吹变了形状,却又很快恢复,又再被吹变。
子珊横眉竖目看着上官烨,“你整天都这么闲吗?你不是进京来选妃来了吗?京城中那么多名门小姐说不定哪个就是你的睿王妃,你应该去跟她们多接触接触,提前了解,省得以后成了亲才发现性格不合。”
“本王这不是正了解着了吗?”上官烨咧着笑,戏谑地睨着子珊,“脾气太臭,一点也不温柔,脑子也笨,不过好在运气好,以后成了亲调教调教也还过得去。”
子珊咬牙切齿,她发现这个人就是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她心里努力对自己说冷静,不要与他计较,但还是忍不住,“我脾气臭关你什么事?脑子笨关你什么事?你才需要调教!”
“当然关本王事,本王是你的救命恩人,保不准哪天你想以身相许呢?本王自是要提前调教好,免得以后万一娶个悍妇回家可不好。”上官烨看着子珊生气,越发笑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