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些漫长。

“小姐，今天上午想干些什么？是小月陪你绣花呢还是陪你去园里坐坐？”小月一脸笑意的坐在我旁边。

灵儿端了碗汤过来，“无论去干什么，先把这个喝掉，公子特意吩咐的。”

“不是吧，”我面露难色，“每天晚上喝也就够了，怎么刚吃完早点也要喝，那我不是成了药罐子了，我不喝。”

“小姐还是喝吧，公子做事有分寸的，要不没必要的话，他也不会精心的去准备这些了，小姐，喝吧”说着试了下温度，“嗯嗯，刚刚好，小姐，喝吧”

“那是，我可是用扇子把它扇得不烫嘴才端过来的”灵儿邀功般的笑着。

“呦呵，”我把汤推到她面前“那这个就赏给你了，反正你花了这么多心思，不喝了多可惜。”

“小姐”她语气一转“小姐别取笑灵儿了，灵儿又没怀孩子，哪里需要喝这个呢”

“你想嫁人了？这个好办，让小姐给你做主就可以了嘛”小月打趣道，“想要什么样的？尽管开口，我相信小姐会给你找到合适的如意郎君的，哈哈……”

“你，……小月，你合着小姐来取笑我，你……”扑过来去，就要打闹了，两个人在屋里跑着，看着她们的开心样，我也在一旁咯咯的笑着。

“阿晨，什么事这么开心呢？”钟夜从外面进来。

我指着还在打闹的两个人说，“她们呢，很有趣”

“也就你的丫鬟们才这样在主子面前毫无顾忌，这要是换成别人，敢这样，怕是早就挨板子了，她们遇上你这样的主子，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才不是呢，钟夜，我遇上她们才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她们真心对我，又对我忠心耿耿，像姐妹般相处，多好。”

“那是你的看法不一样，你身份尊贵，她们只是一般的丫鬟，你能把她们当姐妹，是她们的幸运啦，难怪她们对你忠心耿耿呢，要是有你这样的主子，她们还敢三心二意的话，怕是瞎了眼了。”看着桌子上的汤，“你没喝？”

“呃，我早点吃得有点多，所以吃不下，不然我的肚皮都会被撑破的。”我推辞着，“里面有点闷，我去外面透透气”说着起身要出去，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阿晨，”他拉我，“别想逃，这个汤你必须喝，你来了这，就得听我的话，以后，每天早上吃早点半个时辰之后，你都要喝这种汤药，对身体好，对孩子也好。喝吧，我喂你”

“钟夜，我是来你这养胎的，不是来养病的，你，你干嘛给我准备这么多喝的呀，就是没问题，也会喝出问题来的。”嘟着嘴看着他，希望逃过这一劫。

他却毫无表情，把汤送至我嘴边“你要是想以后不用来我这养病，就乖乖的喝了它，喝完之后，你想去干什么我就不阻拦你，如何？”

“那我去爬山”

“不许，怀着孩子的人怎么还能去爬山，你这好动的性子必须收敛些。”

“明明是你说我想去干什么你就不阻拦，出尔反尔，骗子”

“好了，别在这里转移话题了，你那小伎俩，我可不会上当，快点喝了它，不喝就凉了，到时我就再让灵儿给你熬一大碗，看你的午饭怎么办。”

“你……”我从他手里接过碗，咕噜咕噜就喝着。

“小心点，别咽着了”他轻拍着我的背。

“噗”最后一口全喷在了他脸上，俊俏的脸有些扭曲，“阿晨你，你……”

他没有去擦自己的脸，而且拿着手绢给我擦拭着嘴角“你呀，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无论怎样，总是没法生你的气。”

觉得自己的恶作剧有些过头了，声音弱了下来，“钟夜，对不起，我不该喷你脸上的”

“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我不介意”

“其实，我就是故意的”我实话实说。

“你，你可真是调皮，那罚你今天弹首曲子给我听，我就原谅你”

“这个好说，我去拿古筝，”转身往外走。

“让小月给你拿，在亭子里等我，我去洗下脸，换身衣服”关心的语气，没有丝毫怒气。

他，真是个好人。

“小月，把古筝拿来，去亭子里”一出门就看见她们两个在前面荡着秋千。

“是，小姐”小月去了，灵儿走过来，“小姐，我扶你过去”

“灵儿，还习惯这里吧？”看她们这几天每天都笑得开心，在宫里虽然我不约束她们，也还是有些宫规在的，这是算是绝对的自由。

“嗯”她点了点头，“这里很舒服。要是以后老了能再这里安度余生就好了。”

“我也希望，我很希望有一天能和彻儿过这样的山水田园生活，一家人一起，多好，他也不用为政事而皱眉了，虽然他皱眉也会帅气，但我还是喜欢他开怀大笑时的傻样，像个小孩子一样。”

“小姐，陛下哪里就傻了，陛下可是大汉绝色的俊男子呢，我看小姐心里眼里就只看得到陛下了，从小你就对陛下情有独钟，现在依然没什么改变。”

“谁说没有改变的，改变可大着呢。”边走边聊着。

“灵儿倒没看出有什么变化，小姐倒是说说看。”表情认真的看着我。

“不告诉你，”扬起嘴角一笑，加快了脚步。

“哦，我知道了，”小丫头追了上来，“小姐比以前更恋着陛下了，更加痴迷了。以前和陛下有矛盾之后，小姐都是想着法子玩其他的，不会停下的。而现在呢，如果陛下和小姐吵架了，小姐的脸色就好不起来，就喜欢一个人待着，不吵不闹。”

“灵儿，想不到你还观察的挺仔细的嘛。”平时大大咧咧，还看不出来也会在意着身边的事。

“那是，灵儿对小姐的事都很上心的，只是……”她伸手指着远处正朝着这边过来的钟夜，“公子对小姐也是一片痴情，小姐是否心动？”

“我感激他，但是我的心，已经放在彻儿那里了，再给不了任何人。”

“小姐对陛下的深情和陛下对小姐的痴情是一样的，都是痴情的人，一定会得到上天的眷顾的。不是有一句诗叫什么来着，嗯，我记得小姐在皇宫的时候念过，叫什么来着……”拍了下脑袋，“哦。我想起来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是不是这样念呀，小姐？”

“对，若哪一天彻儿不在了，我也会随他去的，我……”

“小姐”灵儿打断着我的话，“现在的一切都很好呢，小姐切勿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古筝呢？阿晨不是耍赖吧？”钟夜走进来说到。

“古筝来了，古筝来了，”小月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有一根弦断了，小月跟管家弄了好一会儿才弄好呢，所以来晚些，没耽误什么吧？”

“没，我也才刚到，不碍事。”钟夜接过古筝，试了一下音，“还可以，音色没有损坏，阿晨，交给你了，我可是很期待听你的曲子。”

把古筝安放好，坐下，想了下，弹什么曲子好呢，再三考虑。选了首《凤凰于飞》，轻抚弦，脑海里是和彻儿一起的记忆，感情带动着手，拨弦弄弦。

“阿晨，你现在别出去走了，好好在屋里待着，有什么让小月她们弄就好了，免得磕着碰着了。”钟夜开始了他每天的说教。他总是这样婆婆妈妈的，小心的很，从第五个月肚子比较大开始，一直到现在快到十个月了，他每天都要反复好几遍，也不让我一个人待着。

“钟夜，你太忧心了，哪有那么金贵呢”我嘟着嘴。

他扶着我坐在长椅上，“阿晨，你马上就要生产了，必须小心着……”

还没听完他的话，就感觉疼痛传来，“钟夜，疼……好像是要生了，疼……”我忙拉着他的手，寻找依靠。

“阿晨，我抱你进屋”又对小月喊道“快去侧房叫稳婆，全部叫来，阿晨要生了！”

“钟夜，好难受……疼……”我躺在床上，紧拉着他的手，“我怕，钟夜……”话还没说完，又一波痛感，真是要死了。

“阿晨，你别担心。稳婆马上就来了，你会没事的”？对着刚进门的三个稳婆叫着“你们快点，阿晨疼得难受，一定要确保阿晨平安。”

“钟老板放心吧，我们都是长安最好的稳婆，一定保夫人平安，保夫人生下公子”一边擦手一边准备着。

看着她们的行为，我还真挺怕的，生产本就是和死亡擦肩而过，更何况在生育率低的古代，我越想越觉得？恐惧，加之又疼痛无比，身下湿漉漉的，该是羊水破裂了。“钟夜，……我……”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

“阿晨，没事的，别担心，你疼就抓着我的手，我一直陪着你呢”他紧握着我的手，帮我擦拭着脸上的汗液。

“钟老板，女子生产是见血的，男子在里会沾到血腥，有不吉利的说话，钟老板还是在外间等着，老婆子我一定保夫人和小公子平安的。”一个稳婆走进来说道。

“什么破说话，我才不管。阿晨现在这样，我该一直陪着，你们好好帮阿晨把孩子生下来”钟夜头也不看着她们，就回话着。

小月这时靠近“钟公子还是出去吧，毕竟多有不便，由老奴在这护着小姐，也不会有事的。”

“小月，你怎么也这样不通情达理了？阿晨现在这般痛苦，正是需要人陪着的时候，你的顾忌我知道，放心我有分寸的，”钟夜看了看嬷嬷，又低下头继续鼓励着我。

“啊……啊……”我真是受不了了，自然产原来这么痛苦，难怪二十一世纪的女孩子们都选择剖腹产，可这里那有这么设备嘛。

“夫人，加把力呀，快出头了”稳婆们催促着道。

可我已经快没有力气了，感觉骨架真的要散了，“啊，……疼……钟夜，我要见彻儿，我要见彻儿……”真感觉自己撑不下去了，可我还想彻儿，我已经好多没见到他了，也没有半点他的消息。

“阿晨，使劲呀，等着生完孩子，我就送你去见他，”他掩饰落寞着，仍然给我传递着正能量。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话给了我动力，我咬劲牙，使出了拼命的力气了“啊……”

“夫人，再使劲呀，孩子的头出来了，夫人，使劲”稳婆们的声声催促在我脑袋里嗡嗡作响，吵的我好无力，刚才那使劲已经让我筋疲力尽了，我好累了“钟夜，我好累，我好想睡。”

“不行呀，阿晨，孩子还没生出来，你不能睡的，不能睡的”轻轻的拍到我的脸。

“夫人不能睡呀，现在孩子的头在外侧，身子还在里面，这样会窒息的，大人和小孩都会有危险的”稳婆的话感觉在远处叫喊一样，我听得模模糊糊。

谁掐了下我的人中，我强撑着睁开疲惫的眼皮，看着小月忧心的脸色“小姐，加把劲呀，皇上在屋外等着你呢，皇上来看你了”她附在我耳边说道。

一听到刘彻的消息，也失去了判断能力，只知道我想见他，想让他看见我们的孩子“彻儿……”我又一次挣扎着“啊……”

“生了生了，是个可爱的小姐，恭喜钟老板恭喜夫人”稳婆抱着孩子向钟夜道喜道。

“阿晨，看，这是你的孩子，可爱吧，”钟夜抱过来给我看。

看着这小小的人儿，我竭力地笑了笑“彻儿呢？……”问着一旁的小月。

还没来得及等她的回答，我就又晕了过去，实在是太难熬了。

等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钟夜……小月”我疲惫的喊着。

“阿晨，你醒了，想不想看看孩子？饿不饿？”他握着我收手扶我半卧着。

小月抱孩子到我眼前“小姐，你看，是个女孩，和你一样可爱。”

我看着着她熟睡的安静的样子，可是喜欢的很，这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她像彻儿吗？还是像我多？”我怎么看着她和彻儿不像。

“奴婢看小小姐像小姐多，小姐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女孩嘛像母亲的多，要是小公子的话才更像陛下。”小月笑着说道。

“那更好了，这样她在宫外也不会引起别人的猜忌。”我接过孩子，细心的看着她，红红的脸，紧闭的眼睛，还有少许黑溜溜的细发，真是玲珑小人。

“钟夜，取名叫钟颖好不好听？我希望她和她父亲一样聪明。”我望着他说着。

“好听，放心，我一定把她当成亲生女儿来抚养，一定让她快乐，把她带大的。”他目光透露着坚定，又关心起来“你先吃点东西，再好好休息，乳母我也给颖儿赵好了，放心好了，交给我没问题的。”便从我怀里接过孩子。

小月过来帮我漱了个口，便喂我吃东西，“小姐还要多休息才行，把身子养好，这样我们就可以回宫了，颖儿交给钟夜公子，是不错的，那陛下呢？一直瞒着吗？”“嗯，孩子就姓钟吧，要是跟我姓的话她长大了会有很多困扰的，姓刘的话她就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小姐别担心了，这样也挺好的。你先把身子养好，就可以回宫了。你想陛下吧？你快一年没见过陛下了，再过两个月，宫禁就解除了。”她便喂我吃，边和我聊着。

灵儿这时走了进来“娘娘，皇上前一个月把椒房殿门口的侍卫撤走了，现在没人在门口守着，只要你身子养好了，我们选好时机就可以回去了。”

“小丫头，你就这么着急呢回去，还不是有喜欢的人呀？”我打趣道。

灵儿走过来，一脸的委屈，“娘娘，才不是呢，钟夜公子为了让你安心养胎，一直不把皇宫的其他消息告诉我们，都不知道现在宫内怎样了？”

是呀，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呢？

彻儿，你对我的怨恨有没有减轻？我马上就可以回来了，我很想你，等我回来。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来弥补对你的伤害，我也是情不得已的，终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们有一个可爱的女儿的。

“我还有点困，继续睡会，你们要看好颖儿，等我精力更好点的时候，就安排回宫的事。”我罢了罢手，让她们退下。

他们都出去了，我的思绪在飘飞。

生下颖儿，觉得心中的大石落地了，我一直想要留住和保护的人，终于留住了，我的第一个孩子，平安出生了，多好。

我终于为彻儿生下了一个孩子，还是个可爱的女孩。要知道，之前在宫里的多少个白天，我担心王太后下手，担心被她发现，担心我的孩子会莫名其妙的流掉，又有多少个黑夜，我求上天保佑，保佑孩子平安出生，如此，安好了。

身体很虚弱，很困，很疲劳，生个孩子，简直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气，可我却睡不着，难道是太激动了？

屋里很静，让我很心安，我背靠在床榻上，看着四周，已经很熟悉这里了，过段时间，等做完月子，就要离开这里了。这里的一切对我都很重要，有特殊的意义，若不是这里，我的日子怕是会难过的多，甚至是一种绝境。

想着想着有些乏了，躺下盖好被子就沉沉的睡去。

醒来时，已大亮，阳光透过窗户，透过帷帐，照亮了整个房间。

转了个身，下身还是不太舒服，但和昨天刚生下颖儿相比还是好了很多，疼痛让我不敢太放肆，只是轻微的动动而已。

小月推门进来，端着一盆洗脸水，见我醒来，立刻把洗脸水放到架子上去，迅速走了过来，“小姐，好点了没？”

“嗯，好多了。”笑着回答，语气是弱弱的。

“小姐是要洗漱了还是再休息下呢？”她在旁边，握着我的手，“小姐的脸色比昨天好多了，却还是有些苍白，少了点血色，这些日子可要好好休息，小月会一直在这儿的。刚才我已经和公子说了，让我近身服侍你，吃完早饭之后，我便会搬来这房间，在床边多加一个榻，小姐做月子这段时间，我都在这里和小姐一起睡，这样小姐要是有什么要吩咐的也方便些。”

“这样也挺好的，先帮我洗漱吧。”

“好的，小姐，”端着水过来，训练有素的。

一会儿，“小姐休息下，早点该是准备好了，小月和灵儿等下就把早点端来”端着水就要出去。

“小月，颖儿醒了没？醒了的话就抱她来我这。”很想看看她，就是想她，看她睡觉也好，我的小宝贝。

“知道了，小姐，”把门关好了，说是怕我着凉。

等了一会儿，小月就回来，后面还带着一群人，都是端着早点，看着她们把早点摆在桌子上，我愣住了，这确定是给我一个人吃的么？这么多，我看光是汤就有四五种，各式糕点又是五花八门，还有甜粥和肉粥、蛋粥……

“小姐不必吃惊，公子说小姐现在体虚，需要补充多方面的营养，做月子期间呢，口味会和之前的有所变化，所以准备些有特色的样式，小姐尝尝看喜欢哪些口味的就留下。”又对着身后的一群人说，“你们先退下，等小姐用完早点之后，再过来收拾便是。”

“是”她们一齐退下了。

“小姐，你是要先吃点什么？粥、汤、糕点？”

“嗯，先喝点粥吧，”

“好的，”她把几种粥分别用小碗盛了一些，用碟子端来，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小姐想先吃哪种口味的？我喂你。”

“肉粥吧，以前我就很喜欢这个。”吃了一小口，挺不错，朝她点了点头。

“好，那这个口味的记下，以后小姐可以隔天喝，就不容易觉得腻了。”

……

吃完早点还没多久，钟夜就抱着颖儿来了，我轻轻的接过，小心的抱着，她脸红嘟嘟的，眼睛紧闭着，一双小手也紧抓着。

“阿晨，刚生下来的孩子都是这个样子的，不必担忧，都是闭着眼睛睡着，等你做完月子时，她呀，眼睛就会睁开，到时一双可爱水灵灵的眼睛就到处张望着，好奇的看着这个世界。”钟夜在一旁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