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样”
韩舞影扶着那个浑身是血的人,眼眸一沉,心漏了一拍。这样的肖凌渊是她从没见过的。他在他面前永远是意气风发,好像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难倒他,眼前这个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失去的肖凌渊,吓得韩舞影着实不轻。
喊了几声,但怀中那人已经渐渐没了意识,根本没法回应她。
韩舞影心中第一次有了一丝慌乱,有了害怕,害怕失去他。
“我先扶你到床上。”
鲜血已经染透了她的衣裳染到她的脸上、手上,但她已经顾不得这些,此刻的她,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一定要救活他!
给肖凌渊连续喂了三颗丹药,他却一点起色都没有,紧闭的双眸看得她心一揪。
试着扶了几次,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根本扶不动他。
韩舞影只得将床上的被褥枕头都拿了下来,垫在他的身下,让他在地上躺得舒坦一些。
屋里的这翻动静,早就惊喜了屋外的人。
阿笙本来是睡在韩舞影卧室外间的软塌上,听到了声音,阿笙一惊,睁开了眼。
循着声音走入里间,见到还在忙着给地上之人止血的韩舞影,她快步上前。
“酋长?”
韩舞影点头,眼中泪光闪过,“阿笙,你快看看他。”
见到阿笙,韩舞影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毕竟阿笙的医术她还是信得过的。
片刻之后,阿笙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元气伤了,内伤比外伤还严重。先把他挪到床上去。”
一听还有很重的内伤,韩舞影心头好不容易压制一二的焦急又上来了。
是什么人能伤得了肖凌渊?以他的武功,这天下能让他受这么重伤的可怕寥寥无几。
阿笙很快将给他止了血,韩舞影又把他身上的血迹擦干净了,两人才抬着这个不省人事的男人到床上去。
肖凌渊身上的伤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伤的,皮肤翻卷,背上好几块都焦黑了。与火烧之伤看起来无异。
临安城中并未听闻哪里着了火,那他这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韩舞影的眉头拧成了一团。
“外伤是稳定住了,不过他的内伤得需要药物治疗。我给你开了药方,你想办法尽快弄到这些药物。”阿笙写完了药方,递给韩舞影,面露忧思。
临安城里本来就药材紧缺,更何况她们需要的还是一些难得一见的名贵药材。
“他的伤势肯定不能让安家人知道。”韩舞影皱眉,别说他的伤势了,就连他在这里的消息都不能透出一点风声去。
“这下难办了。”阿笙拧眉。
“看来,也许那个地方能有这些药材。”
韩舞影想着的自然的白天才去过的积善堂。
只是,积善堂的背景不明,她不敢去冒这个险。
她的笑脸顿时纠结成一团,幽绪在她脸上散不开,化不去。
罢了,有什么风险也是以后的事,先将他的命救回来再说。韩舞影咬咬牙,披了一件披风刚要走,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忍不住伸手拂过他的额头。
滚烫!
“他现在还有些发烧,你要快去快回。没有药物的话,他恐怕熬不过今晚了。”
阿笙的话听得韩舞影心头一阵抽痛。可就在她准备离去的时候,他紧闭的眼眸倏然睁开,幽深的眸子没了往日的高深莫测,却多了一丝依恋与柔情。
“舞儿……”她嘴唇张了张,示意她的手靠近一些,等到韩舞影的手附在他的唇上,他嘴角艰难的勾了勾,扯出一抹笑意。
随即目光落在了她身上穿着的夜行衣上,目光一紧,闪过一抹忧思。
“你别去,我进来时破坏了安家阵法,安家这会儿在大肆搜人。”他的声音苍白而无力,将人的思绪带到了幽远之地。
阵法?
“难道你就是因为触到了安家阵法才受的伤?”
韩舞影问,却见他闭了闭眼轻微摇了摇头,还未及张口,又吐出一口血,这下彻底昏了过去。
“阿笙!”
“韩姑娘,你快去找药吧,耽误不起了。”
韩舞影拧眉,快步出了门……
她抬眸看了一眼孙兰的屋子,灯已经灭了。
敲了敲门,孙兰的丫头念儿开了门。
“舞儿,这么晚怎么了?”孙兰挥退左右,担忧的看着她。
韩舞影此时的脸色苍白的可怕,即使在这烛火映照下,都感觉得出来毫无血色,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这样的韩舞影是孙兰从未见过的,由不得她不担心。
“兰儿,你将白天那个车夫借我一用。”韩舞影拧眉。
“好。”孙兰一看她的神色不对,没有多问。忽而听得外面的声音有些喧闹,念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夫人,安家在搜寻刺客。”
孙兰目光落在韩舞影身上的披风上,道:“你打算就这样出去吗?”
不由分说,将韩舞影拉入了屋内。
片刻之后,一身绿衣婢女装扮的韩舞影出了兰溪院,打着给伯昌侯夫人孙兰买宵夜的名义出了安府。毕竟孙兰可是安府贵客,平日里大家也都知道她爱吃,几乎每晚都派人出去买宵夜。所以韩舞影此行很顺利。
她有些庆幸,孙兰这个吃货的名头这时候也派上用场了。
孙兰的马车出了侯府,便有三个侍卫跟上了。毕竟,今晚安家进入的刺客非同小可,明日可就是圣上亲临的日子了,安家不敢大意。
“甩开他们。”
韩舞影睨了一眼身后的尾巴,淡然道。
车夫的技术她的知道的,不肖片刻,在七拐八拐的胡同里,将那些刺客甩开了。
马车稳稳停在了东肆的积善堂门口,韩舞影下了马车,那车夫熟练地将车赶到了暗处,隐匿起来等她。
积善堂此时还未关门,透过半掩门房,透出里面有些幽深的光线。
韩舞影此时正站在接待室里等着通报的小药童的回信,心里有些打鼓。毕竟这积善堂看着也不是简单的地方,她与对方毫无交情,拿不准对方会不会帮忙。
蜀王踏进积善堂的内堂,刘掌柜便迎了上去,毕恭毕敬的将药包递给他。
“主子,亦云先生给您的药。”
淡淡的嗯了一声,蜀王并没有去接这药。而是扫了一眼里间那扇幽暗的门。
“她看过了?”他问的自然是韩舞影,来时,在门口已经碰到过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多此一问。
“看过了,属下按照您的吩咐接待了那位姑娘。”刘掌柜回答。
是以,积善堂对于韩舞影和孙兰的招待标准,可比对安家高得多了。若是没有自家主子的吩咐,一块小小的安家令牌,怎么会让刘掌柜看在眼里?
“他在里面吗?”这次,他问的是亦云。
掌柜愣了一下,分辨了之后回答:“先生在里面。”
说着,蜀王淡淡的从他身边走过,径直朝着最里面的那间屋子推门而入。
刘掌柜默默抹了一把冷汗,自家这位主子捉摸不定是出了名的,今日怎么会为了一个姑娘来特意打招呼呢?
他遥遥头,却听得药童来报:“掌柜的,那位姑娘又来了。”
“什么姑娘?”刘掌柜不悦,有些责怪药童连话都传不清。
“白天那位,给了一袋金子的。”
“什么?”
刘掌柜一惊,瞄了一眼紧紧关上的最里间的门,若有所思……
……
“你来了。”蜀王踏进里间的门,一道雌雄难辨的声音响起,若是仔细去辨认,会发现这声音比白天时少了一分亲和力,多了几分冷淡。
这间屋子是白天韩舞影来过那件,只有一个小窗口和一把高脚凳子。蜀王在那把凳子上坐定,盯着空荡荡的小窗口。
“她哪里不舒服?”蜀王对于对方的冷淡早已经习以为常,淡淡问道。
“你少打听我的病人的情况。”
窗口内没有人,只有声音飘来。
“你怕是已经忘记了,你作为属下的职责了吧?”蜀王的眸子倏然一冷,盯着那窗口一瞬不瞬。
“哼,我可不会忘记,我与你只是协议合作。”
“既然还记得有协议,那我就是来给你任务的。安家三少爷安焱腿部有旧疾,在你这治了这么久了。也时候发挥你的作用了。”蜀王眸子一眯,右手支在了窗台上。
“你部署了这么久,早就有心除去安家吧?不过,安家大小姐很快就是你的王妃,安家不正好给你如虎添翼吗吗?你为何急着除去他?”小窗口内的声音轻嗤一声。
“这你就不用管了,做好你的分内之事。”蜀王提醒他。
“呵,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是为了下午那个女人。你的心上人看了什么病,难道你不好奇吗?”那声音充满了戏谑。
“你不是不肯告诉我嘛。”蜀王一如既往的冷冽。
“我改注意了。”对方轻嘲,仿佛取笑蜀王是一件很快活的事情,“可以打击到你的事情,我还是很乐意做的。”
蜀王对于他的故弄玄虚早已习以为常,唇角一勾,轻轻一笑,不过,这笑容还没绽放,就听他的声音飘荡在空荡荡的屋内,将他的笑容击溃。
“她怀孕了。”
简单的四个字,打在蜀王的心上,很久都不能回神。
一股强大的杀意瞬间充斥着这间屋子,窗口内的人一顿,原本开着小窗口的那堵墙突然移动,露出了窗口之后的另一间房,房中走出一个一身黑衣包裹的男子,那男子一双眼睛透着点红光,看起来颇有几分邪气。
男子唇角一勾,盯着静坐如雕像的蜀王,轻轻一笑,并不将他的杀气放在眼中。
沉默了许久,蜀王身上的杀气渐渐消散,他坐着未动,依然没有抬眸,可是声音却飘了出来。
“那你就又多了一项任务,好好替她保胎。如果她和她的胎儿有任何闪失,我都饶不了你。”
原本朝着蜀王靠近的脚步一顿,亦云扯了扯嘴角,一副不可理喻的神色。
“你有没有搞错,她怀的是别人的孩子,你也要我给她保胎?”
“嗯,只有是她的,我都要守护。”
说完这就话,蜀王已经迈步往外走,亦云摇摇头,真是个傻子。
幸好怀孕的不是他中意的那姑娘,不过,亦云却不打算将这个误会解开。折磨人还是很有趣的,尤其是折磨他……
“主子,韩姑娘来了。”蜀王还未走出门,刘掌柜迎了上来。
“她有何事?”蜀王有些讶异,这么晚了必定是急事。
“她跟我们买一些药。”
“给她。”连是什么药都没有问,蜀王毫不犹豫的吩咐道。不管她要什么,哪怕她要这楚国的江山,他都能毫不犹豫的送到她面前,何况是一些药材而已。
“这……”刘掌柜面露难色,“她要的药材里面有一株玄参。”
玄参这么珍贵的药材在药材匮乏的临安更加难得。即使是积善堂也只有一株。这一株还是蜀王从西凉带回来的。是治疗内伤的良药。
而这唯一的一株玄参,刚刚已经包到蜀王的药材包里了,因为他受的也是内伤。
“那就找出来,给她。”蜀王想也不想,眼睛扫过桌边的药包,是刘掌柜刚刚放在那里的,给他的那包。
“主子!”刘掌柜很不赞同,毕竟自己主子的伤情也很严重。
“她要玄参干什么?她受了伤?”比起自己的伤,他更加关心她有没有受伤。下午来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这么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受了伤?
他眼眸一紧,气息稍乱。
“受伤的不是她。我看过她的药方,伤者除了内伤应该还有很严重的外伤,韩姑娘身体无异,不曾有外伤。”刘掌柜道。
蜀王紊乱的气息渐渐缓和。
她没有受伤,那就是丞相伤了?
只有丞相伤了,大概她才会大半夜这么迫不及待的来这里求药了。
他的心中有些失落,又有些气愤,她为了他,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乱跑。如今她体内可不是一个人了。
想到她的身孕,蜀王的脸白了三分,半晌,才冷冷道:“把玄参找出来给她,她还要什么药都给她配好。”
“主子,不可!”刘掌柜垂头,谏道。
“本王不愿看到她的孩子没有父亲。”
……
出了积善堂,韩舞影回眸,大门上挂着的木质镂刻牌匾借着灯笼看得很清楚。她也想不到,这一趟求药竟然这么顺利。
韩舞影眯了眯眼,就见那车夫已经将马车赶至她跟前。
“走吧。”
马车缓缓而动,等出了胡同就快速飞奔起来,路过夜市摊时,韩舞影买了一包糕点。
毕竟打着出来买宵夜的借口,总要有模有样的不是?
进了安府,往来搜寻的人依然没有减少,看来是还未搜到那所谓的刺客了。
回到偏院的时候,肖凌渊还未醒来,韩舞影将药包交给了阿笙,自己则守在他的床边。
……
安家主院,书房。
“稳儿,搜到人了没有?”宁安侯安永诚环视了对面的一对子女,问向二儿子安稳。
“父亲,孩儿无能。”安稳道。
屋内一共三人,表情都很凝重。
“那人破了安家的阵法,不可能全身而退,你再加派人手,定能搜到他。”宁安侯坐回了桌后,盯着楠木书桌上的桌面愣神,思绪却是已经飘远。
安家的阵法是高人所建,不可能随意让人破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