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可要禁止府内人员进出?”安稳问道。
“不妥,府里有好多贵客,且都是女眷,要是禁止她们进出怕会引起恐慌。”开口的是站在安稳旁边的安宁初。
安家子女众多,嫡出的只有大小姐安宁初、二少爷安稳和三少爷安焱。安焱性子火爆,上午受了罚
还在院子里养伤呢,这样关乎安家命脉的大事,宁安侯是不会告诉安焱的。
在他眼中,能够与他分担一二的就是面前这一对子女了。
安宁初处事老到,又是即将成为蜀王妃的人,而安稳人如其名,办事稳重,宁安侯府迟早是要交到这一对姐弟手中的。
宁安侯默了默,道:“宁儿说得有理,禁止进出确实不妥。这个人至今没有搜到,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躲在某处,有人掩护;二就是已经出府了。近段时间府里可有人进出过?”
安稳想了想,道:“只有伯昌侯夫人的婢女出去买过宵夜。孩儿的人检查过车厢,车上除了那婢女没有其他人。”
“不可大意,找机会去伯昌侯夫人的院子探探。”
“父亲,还是女儿去吧,毕竟是女眷。”安宁初道。
宁安侯点点头,挥了挥手,安稳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父亲,府里的阵法还能修复吗?”安宁初将父亲眉头紧锁,不由有些担心。这么大的阵仗搜那人,更多的是因为这阵法吧。
“恐怕不能了,这阵法十五年前已经被破坏过一次,这些年为父找了很多阵法高手,都只能修补一二,今晚这一次,这阵法算是报废了。”
“十五年?”安宁初讶异,“这阵法是何人所造,不能请到了吗?”
“那是个高人,当年要不是机缘巧合,他怎么会替安家建阵法?原本他是来给临安县衙的大牢建阵的,为父趁机请他给安家也建了一个,所说都是出自高人之手,但相比起来,安家这个阵法比起临安县衙是根本不能比的。如今,是请不动这个人了。”
“何人如此大的面子?”
连宁安侯都请不动的人,安宁初更加好奇。
“此人名唤问离之,是为隐士高人。当年是皇上让他来改善临安大牢的。”
“皇上?”安宁初眉头微蹙,隐隐嗅到了当年的阴谋。
“对,虽然是皇上让他来的,但他却不是奉了皇上的命来楚国的,据为父观察,此人根本不是皇上能够命令得了的。”
安宁初沉思,连皇上都不能命令得动他,看来,又怎会听宁安侯府的调动。看来这阵法真的无法修复了。
“临安大牢要关押谁?”安宁初问,这么大的阵仗,可见此人的身份特殊。
“韩肖。”宁安侯闭了闭眼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韩肖当年功高盖主,陛下欲除之,他在外打仗的时候被陛下召回,陛下命我一定要将他困在临安,他路过临安的时候,我便用计将他骗入了临安大牢。本以为有阵法加持,那大牢该困得住他。哪知道他武功竟然高到这个地步,他耗费了内力打破了阵法的一个口子,从大牢逃了出去,我带人一路追到断崖,最后他跳崖了。不过,要是没那阵法耗费他的内力,我的人怎么能将他逼下悬崖呢。”
安宁初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原来战神韩肖的死竟然还有父亲的手笔在。
安宁初朝门口张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父亲,这段往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她很清楚,要不是多方合力,根本制不住韩肖。听说韩肖的背景是个迷,这么说来,应该还有些复杂,复杂到不是安家能够触动得了的,想到这,安宁初问道:“县衙大牢里的那个人,还是早些处理了吧?”
明白女儿的思虑,宁安侯顿了下,抬眸,眼中闪过一抹狠厉:“臧京通自然是留不得的,他知道当年安家追铺韩肖的这段往事。不过,临安这两日来了很多大人物,等阅兵结束后,我就会处理他的。”
安宁初点点头,想起白日已经进府的韩舞影,又道:“父亲,民间有传昭和郡主并非陛下亲生,不知您怎么看?”
宁安侯眼睛眯了起来,叹了一口气,“不是皇家人,那就是韩家人。连陛下都搞不清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多管了。你这话别在外面说,总之,我们安家要防着她一些,毕竟与韩家有旧仇。”
“女儿明白。”
安宁初出了书房,眯眼瞅了瞅兰溪院的方向,此时已经入夜,明日一早该去会会。
……
兰溪院的侧厢房,借着幽幽的月光,屋内的两人异常忙碌。
韩舞影不敢点灯,怕引来侍卫,不过煎药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药味很浓,怕引来人,阿笙只能将药和水捣碎,这样一来药效就大打折扣。
“酋长还没醒吗?”阿笙端着一碗捣碎的药走到床边,床上之人的眼睛依然紧闭。
韩舞影接了药,毫不犹豫的采取了口对口喂药法,毕竟这药来得不容易,经过如此奇特的煎药方式,药效已经大打折扣了,再也不能容许半点浪费。
阿笙很不自然的背过身子去,继续给他配一些外敷的药。
突然,两声重咳在屋内响起,两个忙碌的女人同时将目光投向床上。
“舞儿?”肖凌渊睁开眼,嘴里的那股苦味还未散去,但唇上传来淡淡的馨香,那么真实。冲淡了他口中的苦,瞬间,他觉得喂给他的一定不是药,而是蜜。
看了一眼喝药也甘之如饴的酋长大人,阿笙有些好笑,“我去外面守着,你们聊。”
“有劳了。”韩舞影点头。
随着一声关门的声音,偌大的屋内顿时只剩下两人。
“你吓死我了。”韩舞影没有了白天的坚强,语气中有一些柔弱。
这样的声音听得他一阵揪心的痛,伸手想去抚平她紧皱的眉头,可动了动,手却是抬不起来。
“对不起,舞儿,都是我不好,你不要怕。”
他难得笨拙的样子逗得她破涕为笑。
“好了,你外伤也很严重,不要勉强了。”
“谁说我勉强。”他顿时脸黑,像是急于证明自己,他又道:“要不要试试,为夫还是可以的。”
都这样了,还不正经。韩舞影嘴角抽了抽,“还能开玩笑,证明你也伤得没那么重嘛。”
“为夫不是开玩笑,舞儿不信,要不要试试?为夫那儿可没有受伤。”他笑得不怀好意。
韩舞影翻了个大白眼,岔开了话题,“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你还记得我们在找的那个人吗,他在临安县大牢,我本想劫狱,可这大牢诡异得很,竟然有个强大的阵法加持。”
“你是说臧京通在县衙大牢里?”韩舞影面色沉了沉,连丞相都说那阵法强大,那必定是厉害得很。
丞相本就善于阵法,没想到临安县大牢的阵法竟然能将他伤到这个地步,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肖凌渊点点头,“那阵法诡异得很,我强行破阵没有成功,被阵法反噬受伤严重,没能救出人来。”
“建阵的究竟是何人?”
韩舞影从没听过,楚国还有比丞相肖凌渊还厉害的阵法大师。
“是离之,玄门中人。”
韩舞影还是第一次听到玄门这个名字,有些好奇,“肖家在玄门?”
见他点点头,又问,“臧京通究竟犯了什么事被抓到县衙大牢的。”
既然是县衙抓人,不可能没有名目。
看来那大牢硬闯是不行,还得从他们给他编排的“罪名”入手。
“庸医误诊致死。犯了命案。”
韩舞影了然,想起阿笙就是臧京通的师侄,而且臧京通被抓之前一直与阿笙待在一起。先前忙于肖凌渊的伤势,没空询问阿笙,现在倒是该好好问问了。
韩舞影去门外叫了阿笙进来,将方才相关的谈转述了一遍。
“不可能!”阿笙听得臧京通治死了人,一点也不信。臧京通在临安几乎不治病,就算是他愿意治,也没人会信他的话,都把他当做疯子。
要说,治过什么人,那就只有那日在胡同口,那个因为肝热昏倒的人,臧京通给他开了两粒老鼠屎。
“那人是不是死于肝热?吃了老鼠屎?”阿笙问。
“嗯。”
“老鼠屎不可能吃死人,这分明是栽赃陷害。”阿笙气得跳脚。
屋内三人一时沉默,治死人不过是个借口,那个肝热病人根本就不相信臧京通的药方,又怎么会吃他开出的这么离谱的药呢,分明是被人杀害了,给臧京通安个罪名而已。
“他到底知道什么信息,那些人要对他赶尽杀绝?”臧京通难道真有韩家军下落?既然在韩肖死前对于韩家军已经有过安排,那就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信息再告诉臧京通了。
“也许,不是他手里有什么,而是他知道的太多了。”肖凌渊道。
“师叔手里也有东西的,他说过,韩将军给了他一个遗物,托他交给他的继承人!”
“遗物?”
韩舞影和肖凌渊一惊,这倒是个天大的消息。
“继承人是你?”捋通了信息,韩舞影转头问肖凌渊。
韩肖去世时,他并不知道有韩舞影的存在,所以,他将韩家军托付给了项老将军。此时,他所说的继承人自然也不会是韩舞影。
“没错,臧京通等的人是我。看来,我还得去大牢走一趟。咳咳咳!”肖凌渊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你这样怎么去?先养伤吧,阅兵结束之前,臧京通应该不会有危险。”韩舞影给他顺了顺气。
“我去煎药吧,必须要煎药才行,不然药效都发挥不出来。”阿笙瞅了一眼已经微微亮的天色,出了门。
“你该不会是我父亲的儿子,我失散的大哥吧?”
韩舞影盯着床上略显疲态的人,不确定的问,要是他说出是,她铁定会掐死他,在自己自杀。
想想她们两做的事,要真是兄妹,她怕会颠覆自己的三观。
虽然,她知道肯定不会是兄妹关系,但她总觉得,肖凌渊与她父亲韩肖应该还有什么关系,项老将军会将韩家军的训练基地交与他来管,绝对不是因为他是项老将军的徒弟这么简单。
十五年,韩肖死后,肖凌渊空降楚国,而后,肖凌渊接管了韩肖的势力,九湾部落。她相信,要不是项老将军知道她的存在,那韩家军估计也都被他一并接管了。
折磨说来,怎么看肖凌渊都像是韩肖指定的继承人。
他闭着的眼睛没有睁开,只是轻轻一笑。
她太聪明了,这么快就看出了自己与韩肖的关系非同一般。
“不是亲兄妹,是表兄妹,舞儿放心吧。”
“所以,你管韩肖叫做舅舅?”韩舞影确认道。
“嗯。舞儿表妹。”
“……”
药味从兰溪院飘出,飘得很远。
兰溪院外,安宁初停住脚步,嗅了嗅。
“谁受伤了么?”安宁初问身后的婢女。
“奴婢听闻昨日伯昌侯夫人回来带了一包药。”侍女幽儿道。
两人已经迈入了兰溪院。
“郡主,侯夫人,宁初来给你们请安了。”
安宁初站在院中,视线依次扫过那两扇紧闭的大门,眼睛眯了起来,并没有入内。
“是大小姐啊。我家夫人还未梳洗妥当,请大小姐进来稍侯片刻。”
主厢房的门开了,孙兰的丫头语儿站在屋檐下,朝安宁初盈盈一拜。
“宁初不打扰侯夫人梳洗,站在这儿等也是一样的。”安宁初说话间,目光却是没有离开过侧厢房紧闭的大门。
“这哪来的药味儿,怕是打扰了两位贵人休息吧?”
“是我的药。”
安宁初抬眸,见到已经走了出来的孙兰。
“侯夫人哪里不舒服吗?”安宁初试探道。
“听闻临安城内的积善堂有个妙手回春的好大夫,我这肚子这么久不见动静,想着该好好调养调养了。”孙兰说得很直白,道是将安宁初吓了一跳,听闻孙兰性格大条,看来确实如此。
“夫人说笑了。”安宁初尴尬的岔开了话题,“今日是阅兵盛典,帝后亲临临安城,这会儿都在城外东山举行祭祀典礼。侯夫人不去看看么?”
“自然要去了,来临安不就是来图这个热闹的吗?我等舞儿一起。”
孙兰说完,安宁初见她身后走出一人,一身黄色礼服裹出了窈窕身段的不正是韩舞影么?
韩舞影是从孙兰的屋中走出来的,安宁初眼睛眯了眯,“郡主,是不是偏厢房招待不周啊?”
“我与舞儿多日未见,正好唠唠嗑,睡在一起也是常有的事。你们一会将门尝一尝透透气吧”孙兰抢先道。
说着,也不理会安宁初,拉着韩舞影就往外走。
两位主子敢出了兰溪院,孙兰的侍女就将两间厢房的门全都打开,安宁初站在院中,仰着脖子望去,能一眼看到底。
确实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看来,刺客真不在这。
安宁初出了兰溪院,也往东山赶去。
……
“舞儿,你出的这个主意太棒了,你看刚才,那安宁初被震得一愣一愣的。”马车实出了安府,孙兰拍着手掌大笑。
“越是有鬼,咱们越要做得坦荡。安宁初见我们主动打开门,戒心才会消失。”韩舞影不以为然。而是在思索怎么样进入县衙大牢的方法。
“嗯,就是委屈了丞相大人了,竟然要他躲在横梁上。他的伤没问题吧?”孙兰撇撇嘴。
“不过这下可以光明正大煎药了,应该伤势能好得快了。”
……
马车很快在东山脚下停住。韩舞影二人下车的时候,祭祀已经开始了,山脚下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安家在山脚下安排了软轿,以供贵族上山。
韩舞影二人一人上了一顶软轿,很快便到了山顶。
随着一声高声唱喝,楚帝携着陈皇后缓缓登上了九十多阶的台阶,站在祭坛之上。
他们二人皆是一身12章纹的衮服,象征着无上皇权。
韩舞影迎着太阳,眯了眯眼,朝祭坛之上的那个女人看去。
那人天庭饱满,脸颊圆润,稍显富态。一张红唇给她增添了几分威严,在中宫关了整整十五年,不仅没有削减她作为皇后的威仪,反而为她增添了一丝阅历。
这就是陈皇后。
韩舞影看向她的时候,正好陈皇后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她那张与林其瑜一模一样的脸,总是格外显眼。
两人目光交接,陈皇后脸上挂着祥和的微笑,但眸子深处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