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正好车厢上又下来一人,萱萱狠狠剜了一眼引起变故的罪魁祸首,继续说道:“丞相病重,楚帝为了收集朝中大权,也分散丞相手中的权利,收紧六部,在六部之上设立了内阁。内阁如今把持朝政,有议事大权。这苏今的爹苏颂原来是刑部尚书,被楚帝相中升为内阁之首。权利甚至还在三大国公府之上了。你说苏今猖狂不猖狂?”
说的通俗点,楚帝现在在培养自己的势力,内阁就是他用来对抗丞相和三大国公府而设立的分权机制。苏家有皇帝扶持,崛起速度之快自然是无法遏制。
“对了,陶文杰如今也进了内阁。”萱萱补充道。
韩舞影点头,看来陶文杰很得楚帝信任。
两个姑娘手挽手,携手往里走,突然想起身后的某人,韩舞影回头,“你不去上朝吗?再不去,恐怕朝堂之上已经没有效丞相的立足之地了。”
他哼哼两声,倨傲得不可一世。楚帝再怎么蹦跶,也不过如此,楚国的漕运、铁器、粮食都掌握在他手中,楚帝能争取的权利真的很有限。
不过,称病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腾出手来整顿一下朝堂了。
肖凌渊看了一眼并不打算让他进门的媳妇,无比恼怒的转身,留下一句“晚上等我。”就离去了。
韩舞影嘴角抽了抽,看了一眼笑得不怀好意的萱萱,脸顿时红了个头,犹如煮熟的大虾!
“小姐,宫里来帖子了,颐妃病了,让你去伺疾。”韩舞影还未进门,可人苦着一张脸出来了。小召则吩咐将韩舞影的生活用品搬上马车,伺疾是要在宫里住的,这要带的东西还真不少。
韩舞影忧心颐妃身体,带着萱萱和两个丫头匆匆进宫了。
颐妃有武功傍身,身体状况比一般人好狠多,轻易不会生病,这次竟然病到要伺疾的地步,韩舞影哪能不担心。萱萱医术了得,带她进去正好给颐妃瞧瞧。
这一次,萱萱不需要易容了,毕竟那些认识她的人都已经不在宫里了。
韩舞影的马车顺利的进了宫,到了颐妃的沐阳宫,早有宫人在门口等候。
“景姑姑。”韩舞影朝着迎上来的颐妃的贴身嬷嬷打招呼。
“郡主,娘娘说您一路舟车劳累,不必急着给她请安,奴婢先带您去您的住处安顿下来,看看您还有什么需要的?”
景姑姑领着韩舞影往沐阳宫一侧的偏殿走去。对于沐阳宫的一切,韩舞影本就不陌生。此行她并不是来宫里度假的,见景姑姑不着急,反而是带着她在沐阳宫赏景,她好生奇怪。
“姑姑,母妃的病情如何了?”
“娘娘无大碍,只不过是寻常风寒,休息几日就好了。她说太久未见郡主,甚是想念,所以这才求了皇上的旨意,让郡主借着伺疾的名头在宫里多住上些时日。”景姑姑道。却是没说颐妃为了让自己感冒故意光着脚两日。
韩舞影心领神会,此时召她进宫不是来伺疾,而是帮她找个机会进宫寻找庚帖的。
想起官道上,蜀王的话,韩舞影突然觉得自己欠这对母子甚多,多到这辈子都还不完。
“好了,郡主无需介怀,御花园的花都开了,不如郡主奴婢陪郡主去看看。”景姑姑见韩舞影神色有异,试图分散她注意力。
见天色还早,韩舞影和萱萱安顿好后就往御花园去了。
各路鲜花姹紫嫣红,两人正在赏花,忽然听到几个深浅不一的脚步声传来。花香中还裹了一层浓浓的艳香。
“李姐姐,你身上这香真好闻呐。你消消气哦,不要与李心儿一般见识了。”一道嗲得能抖一身鸡皮疙瘩的声音传来。
赏花的三人同时转头,望向路口。
“这是苏贵人苏婉儿。”一听苏婉儿的声音,景姑姑眉头一皱。
“怎么?她与母妃有过节?”韩舞影看景姑姑的神色猜到了一二。
“这苏婉儿和李语都是刚进宫的贵人。两人倒是走得很近,趁着盛宠没少在陛下面前说我们殿下的坏话,甚至多次在宫里找娘娘的不痛快,现在,娘娘都不怎么在沐阳宫之外的地方走动了,怕遇见这两人,给殿下惹麻烦。”
韩舞影蹙眉,对这两个楚帝的新宠没有半点好感。
“哼,她算什么东西,竟敢教训我?虽说都是李家的女儿,但我与她不同,她就是个自己爬上男人床的下贱货色。还京城第一美女呢,我呸!”说话的是另一个声音,应该是李语。
“姐姐小声点儿,现在她怎么也是宣王妃啦,皇后的儿媳妇,咱们惹不起哦。”
“呸,宣王妃!我还是语贵人呢,她在我面前算什么,还摆出家里那套李家大小姐的威风呢!”
两人的声音渐渐走远,拐了个弯从另一条道走了。
“李语与李心儿是怎么回事?”按理说不都是李家人吗。
“郡主有所不知,李语虽说是李家人,却不是李国公的女儿,而是李家二房的嫡女。在家时处处受李心儿压制,进了宫,以为可以翻身了,与李心儿的不睦就显现出来了。两人的矛盾爆发起来还是因为李贵妃。李贵妃自从安阳和亲东魏后,对于皇上和李家的事情已经全然不管了。再加上皇后解禁,李贵妃执掌后宫的权利回到了皇后手中。所以,她在宫里如今已经是失宠了。李家见李贵妃帮不上什么忙了,就送了李语进宫。李语初来乍到,多次想找李贵妃帮忙打点打点,哪知李贵妃非但不帮忙,连见都不见李语,这才将李语得罪惨了。李语如今得宠了,便三番五次到李贵妃宫门口挑衅。被李心儿看见了,李心儿与李贵妃也是有几分真感情的,李心儿训斥了李语,两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韩舞影了然,李家过河拆桥,弃李贵妃不顾。李贵妃心死,不想理宫中之事,反而遭到李语的反击。
“不过,李语怎么与苏婉儿关系不错呢?两人按理说都是同期进宫的贵人。”
“苏家是京城新贵,苏家的女儿自然是受宠的。李语再怎么嚣张,也会记住她家族的站队,李家随着李心儿与宣王联姻,早已经打上了宣王和皇后的烙印。李语自然是皇后一党的。皇后一党想要拉拢内阁,便让李语从苏婉儿处下手。苏婉儿是苏颂的嫡长女,而苏家根基尚浅,苏婉儿在宫里也需要李家和皇后的照顾,所以便也顺水推舟的,两人渐渐交好起来。至于是真好还是假好,这两人目前也难说。”景姑姑道。
韩舞影默然,以楚帝这么精明的人,怎会不知后宫关系前朝?咋一看,苏婉儿和李语得宠,像是两个妃子的事。其实不然,李语代表的是皇后一方,苏婉儿则是他自己一手培养的内阁势力。楚帝最擅长制衡之术,前朝和后宫都需要制衡。
苏家未必已经投靠皇后,要是真投靠了,恐怕第一个容不下他们的就是楚帝。他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势力只能是帝党,谁要的想挖走的话,他宁愿毁了这个势力。
苏家投靠皇后之日,就是苏家的死期。
……
勤政殿。
跪了满满一屋子的大臣,继丞相病重以来,楚帝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齐全的阵仗。而这种齐全还是拜丞相所赐。
因为,病入膏肓的丞相突然病好了,而且还出现在勤政殿里来上朝了。
楚帝好不容易有想到了收拢权力的方法,有可能因为丞相的出现功亏一篑,想着这,他的头皮就隐隐作痛。
“丞相,你身体可好了?”楚帝例行公事一样的询问,听得殿内的大臣耳中,皆是垂头不语。
这语气,很敷衍!可见君臣两的较量又要开始了。
“回陛下,臣身体很好。”丞相神色淡淡,宛若对于殿内的紧张气息丝毫没有察觉。
“嗯,没事就好。既然丞相身体无碍,就将这一个多月欠下的公文好好批一批吧。”楚帝一扬手,左边队首,与丞相位置遥遥相对的地方走出来一个瘦弱的老头,那老头身高不高,一双已经却显得精神奕奕。
这个人就是当今楚国朝堂的新贵,苏颂。
苏颂捧着一叠公文出列,走到丞相跟前,弓身道:“相爷,您生病期间的公文,给您整理好了。”
肖凌渊瞅了一眼那叠挡住了苏颂脸的公文,嘴角抽搐。原来这个死皇帝竟在这等着他!
就算没病死,也打算让他累死的节奏啊。
肖凌渊何许人也,给皇帝留面子这种事他向来不做。
他就这么僵持着,也不去接那叠公文,而是转身对楚帝拱手:“陛下,如今大楚国事稳定,陛下也到了而暮之年,太子位置空悬于国不利,也是时候该考虑考虑立太子了。”
噗!
殿内那些依附丞相的大臣险些笑喷。
大概这楚国也就只有丞相敢当众说陛下进入而暮之年了。
楚帝的脸色蓦然准黑,丞相这是在咒他死呢!这小子,越发大胆了!
还未等楚帝开口斥责,只听得殿内一声轰然倒地的声音响起。
众人去看,苏颂抱着那叠公文散了一地,砸在他的脸上。苏颂本来就廋弱,而肖凌渊有意惩罚他,是以,他终于抱不住了。
楚帝一个眼神示意,早有两个帝党的人上前去拉苏颂。
本来是想给肖凌渊一个下马威,没成想,倒是自己的人出了丑。楚帝的面色又沉了几分。
“陛下找的人怎么这么不中用呢?苏大人,你该好好锻炼锻炼身体了。不然,苏夫人该有意见了。”毫不留情的嘲讽在偌大的殿里响起,也就只有丞相,敢嘲讽当今内阁首席大学士不中用?
“丞相!”楚帝疾言厉色呵斥一声,面色扫过那叠散乱不堪的公文,他只觉得脑门更疼。
“陛下有何吩咐?对于臣方才所提的立太子之事,陛下意下如何?”收敛了唇畔那抹冷笑,忽然变得很严肃,对于表情管理,丞相一向收放自如。
这收放自如的神色到是让楚帝本要说出口的斥责都通通噎住了。深呼吸了一声,缓解了一下情绪,楚都缓缓抬手制止。
“立太子之事,朕自有打算。现在楚国国患未除,三国联军还在楚国边境蠢蠢欲动,这个时候立太子不利于稳定朝纲。”楚帝睨了一眼队首垂眸的蜀王和宣王,又道,“太子事关国本,朕再郑重考虑之后再行决定。”
“既然陛下还要考量两位殿下,不如就先考考他们处理国事的能力好了。”肖凌渊神色寡淡。
“如何考?”楚帝接话,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见肖凌渊目光扫过地上那叠公文,果然,他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
“处理国事当然是从处理公文先着手,两位殿下不如将这叠公文看完吧。”
说完,他双臂交叠抱于胸前,似笑非笑的看向了蜀王。
楚帝目光一沉,原本是用来惩罚肖凌渊的公文,竟然最后推给他两个儿子。想想,他的表情就不会好看,正在为难之际,就听得蜀王上前一步。
“父皇,儿臣刚刚接手安家十万大军,对于临安六县周围的军事不甚熟悉,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看公文,还请皇兄辛苦一些,代臣弟看完吧。”
“父皇,儿臣也……”
“好了,那就宣王看吧。”宣王刚出声,就被楚帝无情的打断了。楚帝根本不在乎是谁看着些无聊透顶的东西,只不过想快点结束这段对话。
从勤政殿出来,丞相眯眼打量了一下高耸的宫殿一角,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虽然拒绝了看公文,但最后楚帝还是给他安排了一堆的杂事,像什么京城治安问题,户部库房年久失修等等。
说到底,楚帝还是在他手中那几分权力的主意。
这个老匹夫,看来越来越不安分了。
肖凌渊摇摇头,迈着修长的腿往宫外走去,走至二重宫门外,看到一抹玄色的影子,肖凌渊的嘴角一勾。
“蜀王,找本相有事?”
两人皆是天人之姿,过往的小宫女被这两人的俊朗羞得面红耳赤。
“丞相,你的伤无碍吧?”蜀王抬眸,与他幽深的眸子撞了个正着。
一个冷冽,一个幽深,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股不让步的倔强。
“呵!有空关心本相,还是想想自己的伤吧!”肖凌渊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化为一丝疾厉,“本相的阵法可不是这么好破的。这瓶药还你,就当借用了你的药的回礼。”
一个白色的瓷瓶从他衣袖甩出,准确无误的落入了蜀王白皙的手掌间。
蜀王的眸子紧了紧,就听他的声音再次飘来。
“别妄想在本相的眼皮子地下耍花样,她的事情,以后不劳你费心。”
说着,扬长而去。
盯着他的背影,蜀王拽着的药瓶的手指渐渐用力,他竟然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
蜀王心底划过一丝不甘心,随后轻轻一叹,化为释然。
也好,至少他比自己更有能力保护她……
……
韩舞三人从御花园出来,路过李贵妃的宫殿门口,却见宫门口聚集着几人,煞是热闹。
“郡主,是苏贵人和语贵人,我们绕道吧。”景姑姑小声道,有些急迫。
要是韩舞影遇到什么事情,那她不好跟娘娘和殿下交代。
可还是晚了一步,那边眼尖的已经看到了她们几人。
“什么人在那,竟然鬼鬼祟祟。”
说话间,四五个认落入韩舞影眼帘。
“哟,是景姑姑啊,这么几日不见,越发没规矩了,见着本贵人竟然不行礼啊。”说话的是个蓝衣宫装的女子,那女子眉目间与李心儿有几分相似,但却生的不如李心儿精致,也算是个美人,但跟韩舞影和萱萱一比,顿时就黯然失色。
“语贵人,奴婢只是路过,不曾看见贵人在此,还请贵人勿怪。”景姑姑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道。
“勿怪?”李语怪异的挑眉,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那你现在看到了,还不磕头行礼?”
景姑姑躬身福了福身子,行了一个标准的日常礼仪,哪知,那李语的脸色越发嚣张起来。
“本贵人说的是跪地行礼,你是不是耳朵有毛病?”说着,伸手去揪景姑姑的耳朵。
然,她的手没有碰到景姑姑,却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痛痛痛……”李语惨叫。
那只手晶莹剔透,白皙修长,单看一只手就好像是上天用了全部的精力去雕刻的一般。
让人不禁遐想,这一只手的主人该是怎样的盛世美颜?
手掌微微用力,一股疼痛感从指间传来,李语发现,原本看着柔弱无害的手,竟然暗藏杀机,将她的手禁锢住了。
循着这只手看去,落入李语眼中的脸确实是盛世美颜,是她看到过的最美的面孔,甚至远在李心儿之上。
而且,这样世间难得一见的美貌,竟然在她面前同时出现了两个。一个冷傲一个温和,风格迥异,但却都是难以匹敌,令周围一切都沦为陪衬的美貌。
“大胆,竟敢抓贵人的手。你是何人?”说话的是李语身后一个紫色宫装女子,从她衣着推断,应该就是苏婉儿。
苏婉儿摇着扇子扭着腰到了韩舞影面前。发现韩舞影眼中的冷芒有些瘆人,遂避开眼,不敢与她对视,转而踱步到景姑姑面前。
“沐阳宫的人这是要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