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肖阮上下打量韩舞影那张已经完全辨认不出的脸时,就听马车上传来一声娇俏的女音,声音中的不耐烦很明显:
“怎么还不上来,还要让本姑娘等多久?”
随即,车帘子应声而开,韩舞影抬眸去看,露出一个怒骂圆瞪的女子,那女子珠翠环绕,脸型不像一般闺阁千金的鹅蛋脸,而是稍方,透着一股利落的英气,眉毛倒挑,显出她此时的不悦。皮肤稍微黝黑,看着比寻常千金要强壮得多。
只一眼,韩舞影就知道这便是韩依然。
见韩依然开始耍脾气,肖阮的眉毛皱了皱,见韩舞影轻轻摇摇头,肖阮的神色立马回复了一贯的笑意,应道:
“来了来了,马上就来。”
说罢,领着韩舞影上了马车。
此去皇陵有二十多里路,自然是不可能让韩舞影走着去的,也顾不得她是不是身穿侍卫服了,肖阮硬将他拉上了马车。
韩依然扫了一眼肖阮堆起来的满脸笑意,随后视线落在了韩舞影身上,眉头一皱,复而又转向窗外,紧盯着大门口上闪耀着金光的“肖府”二字。似乎在寻什么人。
左右扫视一圈,没有见到朝思暮想的身影,韩依然的面色沉了下来,问肖阮:“他怎么不出来送送本姑娘?”
肖阮一呛,怪异的瞅了一眼韩依然,又瞅了一眼韩舞影,故意假装听不懂这个“他”
“谁要来送你么?”
韩依然见当着韩舞影的面,不便于多说,恨恨叹一口气,放下帘子:“不知道就算了。”
肖阮暗暗吐了吐舌头,给韩舞影递了个眼色,手一摊,意思是:有人盯上了你相公,看你怎么办?
韩舞影眼睛一眯,对这姑娘的印象尤其不好!这时马车已经开动,她寻了个座位,正打算坐下,就听韩依然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这小侍卫真是不懂礼数,本姑娘让你坐了吗?”
韩舞影抬眸,直直看向韩依然,眼睛眯了眯。
要依着她的脾气,这个女人拿着鸡毛当令剑,还以为自己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深吸了一口气,韩舞影收敛了周身的气势,淡淡道:“他让我坐。”
正在闲闲喝茶的肖阮险些呛住。从与韩依然这几日的相处来看,这姑娘绝对是个不好相处的人,自家兄长捡了这么一个人回来,结果把这烫手山芋扔给了他,他本来就怨念颇深,此时,还要被韩舞影拉下水,脸色可想而知。
面对这个假女人也罢了,这女人一点寄人篱下的自觉都没有,整日里在他府里趾高气昂的,要他像公主一样侍奉她,他早就受不了了。但这女人还有大用处,他又不能揭穿这女人的身份,只得处处避让,心里早已窝了一团火,憋屈到不行。
一听这女人又要摆架子,他也有些恼火,当下语气不怎么友好,回道:“爷的侍卫,轮不到你管。”
韩依然没有想到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肖阮对出言怼她,而且是当着一个小小的侍卫的面,顿时感觉被人揭了脸面,面色不愉。
虽然她这几日当惯了公主,心里膨胀了起来,但也是知道几分轻重的,自己这个公主有名无实,根本没什么实力,而眼前这位少主却是真正的掌权人,所以,面对肖阮的不善,她突然不敢招惹了。
不敢招惹肖阮不代表她要放过这个小侍卫,要不是这个小侍卫,她也不会出这样的丑。
韩舞影根本不知道,韩依然已经将她看为一切的罪魁祸首,视为眼中钉。
一顿抢白,车厢内的三人都安静了下来,一时无话。
马车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忽而一阵诱人的香味飘进车厢。
韩依然以前是云城一处农家卖豆腐,后来有一伙黑衣人来追杀她,就在她也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肖凌渊救了她,并且一口咬定她是韩家后人,将她带回了玄门。
她以前过着清贫的日子,做不大想吃什么就能买什么,这短短几日,将她对于吃食的贪婪已经完全释放出来了,这会儿闻着糖炒板栗的香味,早就勾起了馋虫,哪里还忍得住?
“停车,停车!”
马车停了,车厢内的两人都不解的齐齐看向她。
“你又有何事?”肖阮问,一个“又”字充分体现了他对韩依然的不待见。
韩依然抿嘴,顿了一下,道:“给我买点儿板栗上来吃。”
对她这趾高气昂的模样,肖阮皱了皱眉头,终究还是挪动了脚步,准备下车。哪知,这时,韩依然又叫住了他。
“让她去!”韩依然指了指安静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韩舞影。
此时,被点到名,韩舞影正好睁开眼,幽深的眸子让人窥不出半点情绪,这样深沉的表情看得韩依然一愣,随即,想到连一个侍卫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都比自己来得贵气,韩依然更加不悦。
定了定神,重复了一遍:“她不是侍卫么,替主子跑个腿理所当然。你,快去!”
微波在眼眸中流转,闻言,韩舞影眼中泛起了一丝涟漪,那涟漪中有一抹“好笑”的神情。
读懂了这个情绪,肖阮自然是不敢让韩舞影去跑腿的,万一自己表妹回去给老大告个状,自己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况且,表妹的身份怎么可以给一个冒牌货跑腿,想想,他就恨不得立即掐死这个搞事情的冒牌货。
定了定神,肖阮淡淡道:“爷给你买还不成吗?”
这要放在平时,韩依然一听肖阮给她买,早已经乐开了花,但今日,她却潜意识里想要将那侍卫踩在脚下,想要狠狠修理对方一番。
所以,对于肖阮的话她宛若未闻,依旧是固执的指着韩舞影:“你这贱奴,怎么叫你买个东西都叫不动?”
上前两步,伸手就朝韩舞影脸色甩去。
韩依然是做惯了农活的,手上的力道大得很,这一掌光看她这股狠劲,就知道用足了力气。
要真是这一巴掌落在了韩舞影的小脸上,还不知要这么收场。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肖阮,他身上杀意凛然,伸手去抓韩依然的手,再还没触及到韩依然的时候,从车船伸进来一只手,快他一步钳住了韩依然。
透过半开的窗户帘子,露出了三葬那张满脸痞气的脸。
“你怎么来了?”肖阮眼睛一眯,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韩舞影循着那只就停在她眼前一寸距离的手看去,三葬的眸子微微缩紧,竟然与肖阮的表情出奇的一致。
这两个人,有事!
“你不待见我,可你说的却不算,自然是有人请小爷来的。”三葬冷幽幽道,大有一种“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快意。
肖阮眼睛定了定,冷哼一声坐回了车厢。
三葬的盗墓高手,此次皇陵只行,自然是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他也只自家老大请他来是为了保护表妹的安慰,但只要一看到这个人,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肖阮与他的仇恨还要从几年前说起。
那时候,三葬到处拈花惹草、有次将主意打到萱萱头上来。
三葬作为一个采花大盗,将萱萱迷晕了,肖阮赶到的时候以为两个人有什么奸情,误会了萱萱。后来萱萱知道后大怒,认为肖阮不相信她。所以与肖阮划清了界限。
此时,在这里见到三葬,肖阮的脸臭得可想而知。
同样,三赞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自觉就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痛得韩依然哇哇直叫。
“疼,疼,疼,哪里来的粗鄙之人,还不放开本姑娘,你知道我是谁吗,小心要你全家陪葬!”
韩舞影皱了皱眉,这个韩依然正是无时无刻都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现在被别人捏住了手腕,依然一副命令的口气。
不过,她再疼自己也不会同情半分,要知道,刚才这个女人是要甩自己耳光的。
想到这,韩舞影眼睛眯了眯,对三葬微微一笑,“公子,你赶紧放开这位姑娘,不然一会儿她可是要让人打断你的狗腿哦!”
三葬脸一黑,这才将视线投向一直被他忽略的韩舞影。
虽然眼前这姑娘确实聒噪,不过,这个小侍卫想要借刀杀人,他倒是听出来了。
想借他的手杀人的,确实够胆。
三葬唇角一勾,轻笑:“是么?正好,爷这腿不想要了,正愁找不到人帮爷锯掉呢。只是,爷怕疼,你可千万别弄疼了爷,不然,爷要杀人!”
韩依然一听他要杀人,心神剧颤,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趾高气昂,几乎是带着哭腔道:“不要,不要,求大侠饶命。”随后,目光触及到韩舞影唇边溢出的一抹笑意,她怒不打一处来,都是这个女人挑拨离间,不然,对面这个人也不可能起了杀心。
狠狠剜了幸灾乐祸的韩舞影一样,韩依然扯着嗓子嘶叫:“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要将你大卸八块……呜呜。”
韩依然话还没说完,就别一块臭汗巾堵了回去。
呜呜几声后,意识到堵在自己嘴巴的是一块男人的汗巾,三葬一大早往这里赶,来得及自然出了不少汗,此时这汗巾就飘散着一股挥散不去的汗臭味。
韩依然狠狠瞪一眼肖阮,然对方却假装没有看到她被欺负,正悠闲的坐着品茶。
他不是与这个男人有仇吗?怎么不来救自己?
韩依然瞪着眼珠子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肖阮此时这么冷漠。
她自然是想不通,方才她对韩舞影出手时,就已经耗完了肖阮对她的所有耐心。此时就算三葬不出手,他也是要出手教训韩依然的。是以,才纵容了他的敌人在他面前放肆这么久。
“你若再聒噪,爷卸的就不是你的手腕了。”三葬嘿嘿一笑,却犹如魔音一般飘入韩依然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