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舞畅双眼忽然盈满泪水,上前一步猛地搂住皇上的大腿,像一条被人抛弃的小狗呜呜的哭起来。
“父王,儿臣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父皇了。”白舞畅现在浑身都湿踏踏的,这么一搂皇上,皇上就觉得寒意刺骨,虽然皇上年少之时受过许多苦,可是,这么多年养尊处优,早已经忘了当年遭罪的事了,只这一会就受不了了。
皇上连忙喝令来人,赶紧扶小王爷去沐浴更衣,人家还没动呢,皇上先溜去沐浴更衣了。
有人拾了云朵朵的金饰过来,和扯破的宫衣,太后接过金饰来一看,那上面勾着的那一缕头发,疼不疼呀,金饰被云朵朵掷在地下都变形了,衣服更不用说了,可想而知,当时有多么紧急。
“秦夫人,你和我到慈宁宫去换了湿衣吧。”不管云朵朵多么不喜,畅儿的命确实是她救的,要不然……太后打了个寒颤,握着云朵朵的手,说什么也不放开。
“你们几个,好好侍候翼王爷回去沐浴更衣,画,你去厨房吩咐浓浓的熬上姜汤。”
看着还在水里扑腾的老学究,太后嘴角紧抿,淑妃的父亲是吧,看着蠢蠢欲动的众人,太后一个眼刀飞过去,“翼王爷的话,你们也敢不听,那他说的话你们也不听么?有辱斯文的事,你们做了不要紧,可是却玷污了李大人那清白的名声。”
众人听了谁还敢去救,李淑妃拿着帕子捂着嘴,竟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溺死在自己的面前。
云朵朵享受了古代的spa,被好几个人侍候着,头发都慢慢的通开梳顺,太后赏了她一套一品凤冠霞帔,云朵朵毕竟不懂,只是觉得异常繁琐,倒也没觉的有什么不同。
云朵朵收拾好了,就快睡着了,她的意思她已经出来了一天了,兜兜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虽然她挤了奶水给兜兜,谁知道会不会不够喝呀,早知道就不带王嬷嬷过来了,毕竟人老有经验,青梅虽然是个好的,却毕竟是个没成亲的大姑娘家,可是不行,太后吩咐了,无论多久,都要把收拾好的云朵朵带到她面前,给她老人家过目。
“民妇参见太后老佛爷。”云朵朵等宫人把跪垫摆上,款款跪了下去。
“哀家现在才明白你为什么要以民妇自称,起来吧,坐到哀家身边来。”太后原本歪在榻上,这时候坐起,拍了拍自己的身边。
“民妇不敢。”云朵朵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什么不敢,哀家叫你坐你就坐,哀家有事要问你,哀家也累了,问完了,你该出宫出宫,哀家该休息休息。”太后跟个孩子般,发脾气道。
郑嬷嬷连忙冲着云朵朵使了个眼色,拉着她走到太后身边,摁着她坐下,带着太后宫里的人退下。
云朵朵连忙挪动了一下身子,斜签着坐下。
“你这孩子,给哀家看看你。”太后扒拉着云朵朵的头发,那么一缕子头发,她不知道疼么,还见了水,别得了破伤风,太后心疼道。
“没事的,我们乡下人皮实着呢。”云朵朵还真不习惯人家对她好,拘束地道。
“你这般挣命的要下堂,莫非是有了心上人。”太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云朵朵一愣,这哪里跟那里呀。
太后依旧轻轻扒拉着云朵朵的头发,终于露出那一块油皮,她倒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云朵朵,“你跟哀家说实话,哀家给你做主。”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哪只眼睛也看不上,太后,皇上那么孝顺你,你就帮我求求情,让他允许我带着兜兜离开秦子期那个渣男吧,哪怕……”云朵朵忽然顿住口。
“哪怕什么?”太后追问。
云朵朵字斟句琢地开口,“太后老佛爷,哪怕是让我立下字据,等我儿满十八岁,我亲眼见他娶了妻,让我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太后扒拉云朵朵头发的手一顿,“就这样?你就没有想过再嫁?”
“太后。”云朵朵诚恳的看着太后,“男人有什么好的,除了左一个老婆,右一个老婆给你添堵,就不干别的事,都是一样的,太后也是当母亲的人,应该能理解民妇的心意,我也不瞒太后,我承认,我其实也算计了秦子期,我给他满城找小老婆就是为了要一个好名声,我就想带着儿子离开他,他要是没有儿子,我是带不走兜兜的,太后,当年太后那么苦,都没有想着抛弃皇上,太后,你就成全我吧。”
云朵朵跪了下去,声音哽咽,“太后老佛爷,我不要和兜兜离开,今天即以挑明了,我也不怕告诉太后,皇上若是不肯判民妇下堂,民妇明天就去滚钉板,只求太后垂怜,民妇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望太后怜惜民妇为子求前程的心,为我儿找一户无子嗣,夫妻互敬互爱的人家抚养我儿。”
滚钉板可不比腿上扎一刀那么轻松,那是把全身都扑在钉板上,虽然滚钉板之前,都会给被告人一块木板,让其护住心脏,可是,基本上就是九死一生,就算活着,也是个废人了,所以,登闻鼓说是为民雪冤,除非灭门惨案,民间就是有重大冤情的人也不会选择滚钉板敲登闻鼓的,云朵朵只是要下堂,就嚷嚷着滚钉板,太后只当她是意气用事。
“滚钉板到不必,你下堂之后,就做个在家居士,发愿终身不再嫁,哀家就答应替你向皇上求情。”太后仔细地看着云朵朵,不错过她脸上一丝表情。
“没问题。”云朵朵痛快的答应,本来她就对男人没什么好感。
太后一愣,云朵朵要是思忖之后在回答她的话,她还信几分,可是她连考虑都没有考虑,这是不是太仓促了?
太后冷哼一声,亲自走到书案,蘸了笔墨,递给云朵朵,“你写,你要是再嫁,母子随人处置。”
这里云朵朵写着下堂后的决心书,那边白舞畅看着镜子中他新出炉的二傻造型,发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狼嚎,他的形象呀。
郑嬷嬷亲自带着云朵朵出宫,一路无语。
云朵朵到了家里,青梅大双小双迎了上来,云朵朵来不及和她们打招呼,直奔兜兜的卧室。
“小少爷今天很乖。”青梅轻声道。
云朵朵俯下身子,把脸贴到兜兜那红扑扑的脸蛋上,兜兜,我们就要离开了,你开不开心?
青梅和大双小双对视了一眼,今天老爷夫人都有些怪怪的。
“刚才老爷过来了,见小少爷睡了,站在这里呆了一会,就走了。”青梅想了想还是和云朵朵说了,主要是她感觉老爷的表情很奇怪,一忽笑,一忽恼,一忽咬牙切齿的,害的她胆颤心惊的,一步也不敢离开,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爷是见到了仇人的儿子呢。
云朵朵点点头,吩咐道:“召集我们这个院子的人,我有话说。”
青梅疑惑的看着跟着云朵朵回来,一脸凝重的王嬷嬷,回来的路上,云朵朵已经把宫里发生的事掐要和王嬷嬷说了,王嬷嬷听了到现在一直未发一言,云朵朵这事闹的太大了,这哪里是要求下堂呀,这是打了所有男人一巴掌,夫人这事行的太险了,弄不好骨头渣子都不存呀。
云朵朵见众人都来了,简简单单说了在宫里的发生的事,众人面面相觑,一品诰命呀,夫人疯了么,不做诰命要做下堂妇?
“我知道你们不会理解我的做法的,这种事原本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如今我和你家老爷再也没有回旋余地,我叫你们来,只是因为你们都是我这院子里的,我这就要带着兜兜离开了,你们是跟着我,还是跟着秦府,可要想好,至于秦府的女主人,绝对不可能是柳雁雁了,单白两位姨娘都不是那种不能容人的人,你们选择好了,可要明白告诉我。”
在秦府,最起码她们吃喝不愁,跟着她,云朵朵苦笑,她现在只能保兜兜一人,她若是死了,她可无法保证给她们一个未来,可是,比较在一起那么久了,她若是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也太不近人情了,还是把事情和她们说清楚的好。
“我是跟着夫人的。”青梅看了看大双小双。
“你们两个年龄小,过这里也没有几天,就算留在这里,也不会有人为难你们两个的。”
两个人咬着嘴唇不说话,小双毕竟年纪小,她怯怯的看了云朵朵一眼,声音几不可闻,“夫人,你跟老爷认个错吧,老爷看在大少爷的面子上,一定会原谅你的。”
云朵朵暗叹,不再看大双小双,转身看向穆嬷嬷,“嬷嬷年纪大了,和我难免吃苦……”
穆嬷嬷忽然跪了下去,一脸的毅然,“小姐,你带着嬷嬷吧,嬷嬷没用,就算是讨口饭去,也觉不会饿着小姐和小少爷。”
这穆嬷嬷更决绝,竟然连夫人都不叫了。
云朵朵看着她点点头,只要她活着,就绝不会让她们跟着她受苦。
“既然如此,大双小双,你们且去看看老爷歇息在哪位姨娘那里,要是不再单姨娘那里,就请过单姨娘。”王嬷嬷吩咐道。
大双小双答应着去了,王嬷嬷就开始指派几人收拾细软,就连云朵朵王嬷嬷都给派了差事。
“今天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小姐就辛苦一点,把秦府的账目交给随便哪个姨娘。”云朵朵无语,怎么弄的好像王嬷嬷要下堂似的,比她还干脆,她浑身骨头架子都散了,恨不得躺下好好睡一觉,她原本打算明早再把管家的权交出去的,眼下只有撑着疲累的身子忙碌了。
一会功夫单姨娘竟然在甜甜的扶持下过来,身后跟着大双小双,王嬷嬷眼神闪过凌厉,这两个丫头见机够快的,要是她两个还当云朵朵是主子,就应该走在前面引路。
“嫣然见过夫人。”单嫣然缓缓行了个万福。
“单姨娘快别多礼,从今以后莫要在称我夫人了。”云朵朵连忙扶起单姨娘,
单姨娘借势起来,毫不掩饰的看着云朵朵,“这么说是真的了?姐姐真的自请下堂了?”
云朵朵一愣,随即释然,看来单大人还是很疼爱这个妹子的。
“不错,请妹子来就是为了把秦府的账目交接一下。”云朵朵也不转弯抹角。
单姨娘瞪着云朵朵,眼中都是不解,“姐姐曾经在我和白姨娘进府的时候说过,我们两个谁先有喜,就会送给谁一份惊喜,姐姐说的惊喜,就是这个么?”
“是呀,你可喜欢?”云朵朵喜欢爽快的人。
“一品诰命,多少人盼一辈子也未必能盼来,姐姐为何反要放弃,嫣然不明白。”单嫣然怎么都想不通,就算她想为儿子好,不是更应该抓住这个位子不放么?
“我只能说,各有所求,我要的,秦子期给不起。”云朵朵还真没法解释,要知道,她的那些想法在现代是没什么,在这里却太过惊世骇俗了,她的生命里只有一个男人,就是那个在襁褓中的兜兜。
云朵朵从卖身契里拣出王嬷嬷穆嬷嬷和青梅的卖身契,“秦府的东西我也不要,只是这三份卖身契送我做人情可使得?”云朵朵客气道,其实不送她难道她不会抢的?
单嫣然见了,反倒笑了,捻出几张银票,“姐姐,一个人带孩子不易,有些银票银票傍身总是好的,兜兜毕竟也是爷的骨肉。”
云朵朵不由得对单嫣然另眼相看,果然有大家气度。
云朵朵叹口气,“妹妹,秦府比起那些大家子,关系虽然没那么复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自己自求多福。”
云朵朵也不过是有感而发,单嫣然听了,心中也多有感触,“谢姐姐关心,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是好是歹,我都要走到尽头。”
单嫣然忍不住抬头看着云朵朵,为秦子期说话道:“姐姐,老爷他其实没有姐姐想得那么坏。”
“可是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不是么?”云朵朵反问。
单嫣然叹一口气,云朵朵决心已定,她在怎么劝,也劝不回来了。
单嫣然眼见着云朵朵她们几个拎着大包小包抱着兜兜出了秦府的大门,这才挺着身子回到自己住的浅笑院。
“她走了。”推开房门,负手背对着单嫣然的秦子期幽幽道。
“走了。”单嫣然走到秦子期的身边,从后面搂住秦子期。
“老爷,你为什么不留姐姐?”这样落寞的秦子期让她好心疼。
“嫣然,你不懂,她为了下堂,不惜当面拒接圣旨,你认为还有回旋的余地么。”秦子期缓缓地转过身子搂住单嫣然。
“当然有用,姐姐之所以非要下堂,依奴家看来,就是认为老爷不在爱她了,毕竟……”单嫣然脸色一红,从云朵朵生下兜兜之后,老爷就再也没有在云朵朵的屋里歇过。
秦子期眼睛一亮,随即又恢复了死鱼一般的暗淡,“晚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朵朵看着性格绵软,却最是刚烈,从我当着她的面,说她怀得孩子不是我的,她看我的那种眼神,我就知道我要失去她了。”秦子期强忍着心中的悲伤,他以为他不在乎,他以为他已经不爱云朵朵了,可是,云朵朵真的离开了,虽然皇上还没有下旨,她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远离他,他的心——空了,他曾经搂着她许诺,他一定要出人头地,他一定要让村子里再也没有人会挨饿,他要让天下穷人都有住的地方,他要……他少年成名,春风得意,却忘了自己的初衷,一品诰命却留不住云朵朵离去的脚步。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我,我错了么?我虽然没有给她上玉牒,可是,那都是因为我想要保护她,我之所以不肯承认兜兜,那是因为害怕柳雁雁害她,我一切都是为了她呀。”秦子期还在为自己找着借口。
可是单嫣然就喜欢他这样一幅为情所困的模样,她被迷得昏头转向,“老爷,你不要伤心了,迟早有一天姐姐会想通的。”
当然,等她想通了,她已经是正室夫人了,她的孩子将会是嫡长子,所以,单嫣然一点都不担心。
“只有你对我最好。”秦子期喃喃道,他心里就纳闷了,任何女人他都能拿捏得住,为什么云朵朵就不吃他这一套呢,秦子期眼里闪过狠戾,云朵朵,你想下堂随你,想要带走我的儿子,做梦。
云朵朵她们胡乱找了个客栈歇下,一切等到天亮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