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正陪着殿下呢,”小卓子小心地关上殿门将我拉到阶下,“你有何急事?”
“我,我想要出宫一趟。”我道。
“是为林家大小姐吗?”小卓子压低了声,“若是为林家大小姐,你还是不必费力了,这世子殿下的命令,别说你了,在陈国也没谁敢忤逆。你啊,还是安心做宫女吧,以后认了哪个贵人,说不定这日子还能好过点儿。”
是陈棠月的命令?难道给子义的生路是林家的死路么?
我跪下身来,“求公公成全。”
“你,”小卓子伸手来扶,奈何不了我这倔脾气,叹了口气,将腰间的玉牌递给我,“切莫冲动。”
“公公大恩,越西来日必报。”我接过牌子,道了谢转身便向郑武门奔去。
刑场外有士兵重重包围,从里边传来阵阵啼哭声。我从重重兵甲之间穿过,士兵见状却并未阻拦。
林岑被吊子半空,锁在一个大铁笼子里,双手双脚皆由铁链锁着。她一身黑白素衣,干干净净的,只头发有些散乱,似乎没有太过挣扎。
地下跪着一些林家的家仆,那老管家老泪纵横,跪伏着哭喊苍天无眼。我没见着子义的身影,窝藏越王室余孽,这余孽又是如何处置?
“岑姐姐。”我走过去唤了一声。
底下的家仆闻声回头,灰败的眼在见到我的时候都亮了起来。
“承阳公主,求你救救世子妃吧!你救救世子妃吧!”家仆蜂拥上来,跪伏在地上拉扯我的衣袖。
林岑在笼里低垂着头,我只看到苍白的半张脸,嘴唇一点血色也无,毫无生气。
我被家仆拉扯着,身子东倒西歪。我看着铁笼里的林岑,眼中渐渐变得如同那些家仆一般灰败,巨大的无力感充斥了全身,我已然不知该以如何的表情来面对这一切。
“西儿,你过来。”林岑的声音虚弱而轻细,像子义梦中的轻呓。笼中的林岑抓着笼子撑起身来,趴在铁笼子里看我,似乎想跟我说说话。
“西儿。”她又唤我,手从铁笼中伸出来,似乎有些急切。
我挣脱开家仆拉扯的手,才迈出一步,身后一根铁枪擦身而过,直向笼中。
那一瞬间,我有些恍惚了,我明白发生了什么。
手臂的衣帛被锋利的铁刃划破了,我想我的手臂大概也是被划破了。
我下意识地收回步子,在原地站好,方才跪伏的家仆们都冲向那边的笼子,嘴巴大张,似乎在呼喊着什么,我听不清楚。
很快我也看不太清了,我眼睛里似乎被喷洒进了什么东西,像是雷雨落尽眼睛里了,刺眼地酸涩。
我再睁开眼时,天地是一片血红。红色的铁枪不断地从我身后刺出来,刺进前面红色的铁笼子里,那里面黑白的素衣早染成了血红的颜色,像新嫁娘的衣裳。
我走过去,走到铁笼底下。
她染着血的温暖的双手从笼子里伸出来,慢慢贴上我僵冷的脸。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被鲜血呛住,血从她嘴里涌出,滴到我的脸颊上。
我踮起脚凑近她,让额头抵着额头,好让她放心说话。
“西儿…西…儿…”她念着我的名字,泛起一丝微笑来,“我这一生…从来不曾后悔…做他的妻子…”
“我从来…不曾后悔…”
她的声音渐渐微弱起来。
“西儿…好好活着…”
她再没说话了。
现在是初春啊,我却觉得如坠冰窖。我想是下雪了,银杏叶子该落了,梅花该开了吧。
“啊啊啊啊——”我听见有人在恸哭,在呼喊,声嘶力竭。
我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有人在叫“承阳”,有人在叫“越西”。
有什么东西从胸腔里涌上来,一大口血从我口中喷溅而出,天地迅速地灰暗下来,我的脸颊失去了她的温暖。
在迷离时候,我想,在声嘶力竭呼喊着的人,是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