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夜未听见关都有兵荒马乱之声,张百林此刻出现在这里,大约是长晤默许的。
张百林提着长刀,带着千人精骑迎面而来。娄岐南的兵马没有准备,慌神的瞬间,张百林已打破包围圈,长刀一扫,鲜血四溅。
娄岐南许是未料想到张百林能出现在这里,所带的兵马本就不多,加上士兵们此刻已慌乱不堪,即刻便分清局势,上马撤兵。
张百林见娄岐南撤兵,才要收回长刀,一晃眼瞟见那人身后拿剑的越西,双手一扬就要砍下来。那人侧身挡在越西身前,张百林见状忙停下长刀,却还是划掉了那人的面具。
青铜獠牙的面具与那张如玉容颜霎时形成对比,左脸被刀锋划伤,一串血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滑下,显得触目惊心。
她险些惊叫出来,是那天殿上的宫女!
“世子!”张百林唤那人。
越西直直地盯着那人的侧脸。她说不出那是什么表情,震惊又失望,愤怒又哀恸。
他是陈国世子,越西大约是不知道的。
那人却没再回过头来,张百林命士卒牵了一匹良马,那人即刻便驾马往林中去了。张百林望了越西一眼,道:“原来是承阳公主。”双手作揖示意,算是行礼,带着兵马也即刻随陈世子走了。
留下越西呆呆地立在原地,左肩的伤口正涌出鲜血。伤痛让她支撑不住身子,倒在地上。
越西倒在地上,似是无力再站起来一般,然而下一刻却嚎啕大哭。
她在丛中隐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隐约觉得,越西同陈世子似有些不同寻常。她见越西在地上大哭,身子更显孱弱,实在心疼,忙跑过去。
“西儿,西儿,不哭了,岑姐姐在。”她抱着越西,想问问她怎么了,却见越西哭得连话都说不出了。渐渐地,没有力气了,断断续续的,也还是哭声。她将越西带回城中疗伤。
除却左肩的伤口外,越西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统共二十余处。左肩的伤口又长又深,需得缝合。随行的军医认出越西来,嘴上说着竭力而为,实际上谁也不敢在承阳公主身上动刀子。就这么互相推脱着,越西的伤势越发严重,头天夜里就发起高烧来,直到第二天傍晚也没见好转。最后是长晤提着一个军医的衣领,放出“承阳公主有事,所有人陪葬”的狠话来,那些个军医才哆嗦着缝合伤口。
第三日稍早时候,越西终于退烧了。连夜照顾的军医赶来告诉长晤,承阳公主左肩的伤口太深,怕是会留下伤痕。
长晤听后静默良久,挥挥手让军医退下了。她见那军医松了口气似的,来时步履沉沉,走时倒显得轻松许多。宫中人做事,从来只要主子不怪罪,管好自己的脑袋就是,哪个主子是如何结局从来同他们无关。在宫中,保命简单,只要不贪。
她去瞧越西时,越西仍昏睡着。床上的人儿脸色苍白,双眉紧蹙,似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忍不住用手去抚越西的眉,刚触到脸,却见小姑娘寻到依靠似的,依着她的手,断断续续地抽泣起来。
她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只得任她依着。看着越西的有些悲恸的神色,她忍不住心疼。那伤越西或许是不在乎的,只是那陈国世子,怕是绞进了越西的心结里。这结若是解得开,对越西是种放过,若解不开,怕这一世都要劳累牵扯。
越西在关都休息了不到半月就要启程回京都了,长晤忙着休整军队。张百林虽然撤兵,却并未班师回朝,三十万大军在陈国彭城休整,彭城距关都不到百里,陈军仍旧虎视眈眈。
越西离开时只与她见了一面,越西伤重时,长晤去瞧,越西那时虚弱得开口都疼。兄妹俩两年不见,没说上几句话。越西伤势刚有好转,她想着一家人吃顿团圆饭,下次见面不知是何时,可越西却连兄长都不见上一面就要回京都了。
入秋的天带了凉意,那姑娘披着件素色披风就上马了。
“岑姐姐。”越西唤她,愿长安。越西动了动唇,却无声。末了,冲她一笑,明亮的卷走了秋风黄沙的寒气,小手牵紧了缰绳,转身离去了。
还是那个中秋宴上的小姑娘。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眼睛却模糊起来。
西儿,愿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