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热水中不知泡了多久,觉着疲累竟渐渐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在榻上了,只觉着身子疲软,无法动弹。陈棠月此时正倚在床榻上,拿着本经文正细瞧着,此时殿中只点了寥寥几盏灯,显得有些暗。他披散着头发,只着了中衣,发尾还湿润着,想来是洗漱过了。灯影下,他的侧脸柔和了不少,四周的杀机顿时隐了一般,我觉着很是心安。
我想起身来,陈棠月见我醒了,便侧目过来。
“你这一觉睡了快一个时辰,可是累着了?”他问着,又去一边拿来宫人备好的衣裳。
我见他拿了衣裳就要倾身来亲自为我更衣,顿时脸就发烫起来,一边伸手推拒着,一边道:“我自己来就好。”
陈棠月皱了皱眉头,却还是放了手。我尽量快地穿着衣裳,瞧着他那模样倒不像是生气了,似乎是有些懊恼。
我瞧着有些好笑,一时忍不住嘴角上扬,他见着了,似是觉着我在取笑他,伸手就要过来,才触着我的脸颊,殿外就传来毕安的声音。
“殿下,萧大人来了。”
陈棠月顿了顿,伸手来抚了抚我的脸颊,轻声道:“外头不太平,你不要随意走动,要做什么去吩咐毕安就是了。”
我点点头,也不敢叫他耽搁了大事,他见我这般听话微微笑了笑,走时又轻声嘱咐:“等我回来。”
此事一出,张英风倒再不敢猖狂了,陈棠月第二日下令追捕全部死士,我不知晓那些死士是否都被捉拿下了,我只是听闻,被捉拿回来的死士皆一一毙命,以各种离奇的死法自尽,因此,陈棠月无法拿这些死尸来让吴国认罪。
但这到底是张英风失职,因他失职而致一国世子命在旦夕,实属重罪,更何况陈棠月言此事中另有隐情,遂下令秦州凡三品以上手握重权的官员除却守城官外皆免职回央都受审,张英风则以重犯身份被囚车押回央都。
张家先辈乃是开国功臣,世代为将,与虞氏一族互相牵制已有百年,由此,张英风虽是居功自傲,却定然不会做出串通虞氏一族谋害陈世子的荒唐事来。
我虽不知陈棠月此举是何目的,但毕安曾言萧路遥因受贿被革职流放,此时正路经秦州,想来是陈棠月为护萧路遥不受虞氏追杀,才将萧路遥安置在秦州。秦州三品之上的官员皆被带回央都,剩下的官员皆是各县散官,本就不参与朝中争斗,而此时虞氏一族正忙着应付陈棠月的彻查,根本无暇顾及萧路遥。我估摸着,等虞氏将此事压下去,风平浪静再欲处置萧路遥之时,陈棠月早已将萧路遥遣回央都来。萧家府宅被纵火之事本就闹得沸沸扬扬,再加上陈棠月添了一把火,在民间传言称,是虞氏一族将受贿罪名扣在萧大人头上的,毕竟主相虞保恩之子虞樾受贿一事遭人揭发,萧路遥被贬职流放,虞樾却相安无事,萧路遥大约是为虞氏顶罪了。此话一出,更是闹得满城风雨,虞氏若再对萧路遥有所动作,怕是要再三思度一番了。
林泽自那晚在林中消失后,我便再无他的音讯了。起初我还忧虑陈棠月或会发现林泽踪迹,但直至陈棠月启程回央都也未见他有何动静,此时我才真放下心来。
回到陈宫时一切如旧,第二日陈棠月自早朝下来面色便不是很好。我跟在毕安后边,见来人是张百林,与魏妤或是萧路遥不同是,张百林并非陈棠月心腹,我便也做回一个普通宫人,磨好墨就候在一旁。
张百林着一深色官服,显得很是肃穆,进到殿里见到陈棠月,还未开口就一下跪在地上,道:“臣教子无方,令犬子犯下重罪,往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