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身子又不好了。毕安到陈棠月跟前来了两次,道陈王呕血,太医皆束手无策。
陈棠月闻声便提步去了曦和殿。毕安跟在陈棠月后边,我则受命跟着毕安。
曦禾殿内殿里常年被层层叠叠的帐幔隔着光,连窗纱都是暗着的,内殿里十分昏暗,连一丝生气也无,倒不像是有人住着的屋子。
陈棠月走上前去,坐在床榻边上。
“王上,世子来看您了。”程汝山倾身在陈王耳边唤道。
陈王闻声缓缓睁开眼,见到陈棠月倒是没什么反应,两眼似乎已经混沌了,瞧了陈棠月半晌,才轻声说道:“你来了。”
那声音沉闷又虚弱,尾音被拖得断断续续的,像是垂死的老人,而陈王才不到五十。
“父王要保重身子。”陈棠月说着,似乎是再平常不过的宽慰话,只是他的声音微不可觉的有些颤。我想他是很忧心陈王的身子。
“都这么些年了,棠月,我撑不到那个时候,你必得撑到。”陈王说着,又咳嗽起来,断断续续的,似乎就要喘不上气了。
陈棠月见状将陈王扶起来,靠在他肩上。
太医皆在雕花檀木屏风后边跪着,陈棠月却未叫一个太医来瞧瞧陈王,任由陈王上气不接下气地痛苦咳嗽着,只拿手轻轻拍着陈王干瘦的后背。
“牵牵…”陈王轻轻地呢喃着,陈棠月闻声却顿了顿。
“小时候你总让我抱你,可是我太忙了,忙到只能在去寿禧殿问安的功夫,到景颐殿去瞧瞧你们母子,”陈王断断续续地说着,像是念起一封陈年的信,“我要走了,你便在我后头追着,一边叫着‘父王’,一边说要‘牵牵’,你想牵我的手,我知道…”
陈王又说了许多话,多是念及陈棠月的母亲,陈国先王后。这先王后出身并非权贵之家,从四品的京官之女,奉旨进宫,原本只是个小小贵人罢了,不曾想,最后竟做了王后。
陈棠月静静地听着陈王念了许久,直至陈王累着了,微闭着双眼靠在陈棠月肩上,似乎是睡着了。陈棠月这才将陈王缓缓扶躺在床榻上,便起身要走。
“棠月,”陈王唤着,“就到此为止,放过嗣儿吧。”
陈棠月并未答话,只是双手握紧了,有些发白。
“你既然将越昀的孩子都接到千丰殿里了,还不能放下么?”陈王哑着声音说。
陈棠月身子有些发颤,冷冷道:“既然父王将一切都给儿臣安排妥当了,儿臣便顺着父王的意思走便是,父王又何时顾及过儿臣的心思。”
我莫名觉着此时的陈棠月有些可怖,满身清寒之气,丝毫不敛。
“棠月!”陈王仰起头来,还想说什么,陈棠月却径直出殿去了。
“棠月…”陈王颓色顿显,连眼神都透出灰败来。
“王上保重身子,奴才先告退了。”毕安在床榻上弓着身子道。
陈王在床榻上沉重地喘息着,喉咙里似乎淋着滚烫的水,不得喘息。
我路过襄琅阁,陈嗣那日在殿上并未反抗,欢欢喜喜地就带着楚红伶入住襄琅阁,又不知从哪处招来的歌舞姬,整日迷醉在莺歌燕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