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趁着陈棠月上朝的功夫,择了一条绕远僻静的小道,早在陈宫漫步之事,我便摸清了陈宫大致的脉络分布,说来可笑,那千丰殿通往芳华殿的“无香小径”原本是没有的,后来才被人秘密开拓出来。
进到玟锦殿院里,我见此处宫人极少,除却为我引路的宫人外,几乎不见人影。
殿中自然也只有静安良一人,此时她正对着一面精巧的雕花铜镜,梳妆案上陈列了许多胭脂细粉和金簪步摇。
她仿佛未见着我进殿一般,仍是仔细地描着眉,似乎正要去见心上人。
片刻后,静安良整理好妆容,起身向着一边榻上去。她今日着了一身月白的裙衫,外袍上绘着繁密的枝叶,头上顶着玉兰簇拥的高冠,长发绾起坠在身后。这一身月白却配上那极其明艳的妆容,我觉着有些突兀了,突然记起苏见青曾言她是妄作九天神女的人间青鸾。
“从前我见那杜家小姐时,便想,为何同生在人间,我样貌才情件件不输于她,却自出生之日起,就只是个为替代她的棋子,后来在国宴上见着你,我也是这般想的,”静安良拿起瓷杯倒了一碗清茶水,“你贵为越国承阳,却连看人眼色都不会,还不如那越靖婉。”
静安良说着,语中却并未有讽刺之意,倒像只是陈述罢了。
“我是为着庄妩之事来的,并非要与你闲话家常,”我见杜静安顿了顿,“你若是再这般废话连天,往后我连这玟锦殿的院门都不会再瞧上一眼。”
静安良微微愣了愣,却很快就笑了起来,道:“这么着急作甚?你瞧那戏文里,人物总要一个个出场才是。”
静安良倒再不废话了,直言道:“这庄妩与陈棠月有一段旧情你该是知晓的吧?”说着,静安良顿了顿,见我不言语,又微微一笑,“你可知晓,这旧情是因何事开始的?”
“我记得你曾在越王宫的地牢里救过陈棠月,后来王后又让他做了你的侍女?”
我闻声一僵,乐阳曾在我跟前当面将此事抖出,我那时并未深想她是如何知晓的,如今看来,这静安良曾与乐阳交好,此事应是静安良告知乐阳的,只是这静安良竟连长乐殿的事情都一一知晓,实在让人觉着可怖。
“你可知晓,陈棠月幼时曾被长虞太后关押至一极其偏僻的地牢里,陈王寻了许久也未寻到,你可知,是谁救了他?”静安良顿了顿,笑得越发放肆起来,“就是庄妩。”
见我从头至尾都不应她,静安良竟也不觉得无趣,仍是饶有兴致地说着旧事。
“你知晓陈棠月有多爱庄妩么?”静安良突然这么问我。
我觉着脑子里霎时就闪过一道惊雷,就要将我劈裂。我起身往殿外走,心底突然涌起无数的悔恨,我不该入这玟锦殿来,我已不想再知晓任何事情。
还未踏出殿门,我却突然觉着身子一僵,如何也动弹不了。
静安良走到我跟前来,手里正拿着一根银针。母亲隐疾发作时,我曾见过御医为其针灸,想来是静安良用银针将我的穴位封住了。
我试着抬起手,却听静安良道:“你若是乱动,冲破了血脉,到时吐血而亡了,便怪不得我。”
闻此,我绝望地闭上双眼,心里只盼着马辛能快些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