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我便见着林泽的练军营,此时里边号角震天,不知是吹给何人听的。我绕过练军营,沿着小路直奔南鹊山寺,傍晚时分到了南鹊山寺。
我轻叩寺门,开门的仍旧是陈佑,只是换上了一袭僧袍,相比一年之前,陈佑长高了不少,面上更显沉着。
“母亲是在何处?还请十一殿下带路。”我道。
陈佑见着我傍晚来此,倒未觉惊异,只淡淡道:“请公主随贫僧入寺来。”
百转千回,陈佑将我领至水居。原来母亲仍旧住在水居。
我回身与叶渐道:“我与母亲细谈,你在门外守着便可,若有要事唤我即刻。”
叶渐闻言道了声“是”,便纵身一跃,倚躺在一旁古树粗壮的枝干上,闭目小憩去了,陈佑也道了声“阿弥陀佛”,便转身离开了。
我回过身去,触到木门,微微有些发颤,默了片刻,还是推门而入。
母亲正坐在床前,垂眸瞧着一本经书,手里的念珠不停地在手间转动。母亲闻声抬头,见着是我,眼眶微微有些发红,颤着声道:“怎么回来了?”
我见母亲似乎又苍老了许多,两鬓的斑白已渐渐转移至额头上方,心里霎时就苦涩起来。
我跪地俯身,道:“女儿不孝,未能在母亲跟前尽孝。”
母亲伸出手来扶起我,抬起手来轻抚了抚我的脸颊,道:“哪里是你不孝,是我…是我将你亲手推出去的…是我对不起你啊!”
母亲说着,眼泪霎时就涌了出来,即便是哥哥殉国之时,我也未见母亲有这么多泪来,我瞧见母亲面色苍白,眼神有些恍惚,虽是极力忍着,我却仍旧察觉出不对劲来。怕是母亲的隐疾又发作了。
我忙将母亲扶到一旁的木椅上,又从桌案上斟了一杯茶,我见母亲缓过神来,才松了一口气。
“西儿,母亲对不起你…”母亲缓缓开口道。
我顿了顿,道:“母亲与陈王之间有交易…即便不是为着我,我也知晓母亲不会做出覆国之事来,母亲,”我觉着实在难以开口,却还是道,“母亲不必介怀。”
“西儿,你怨我,我知道,”母亲开口,“我是越国的王后,也是我孩子的母亲,我无法将越国从深渊里拉回来,难道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沉沦么?西儿,你能明白母亲么?”
“母亲若想保下我,只需同陈王做一纸交易,让陈棠月在越宫里安安稳稳地度过那七年便是了,何苦要将他送到我跟前来,眼睁睁地看着我深陷其中?”我抹了抹眼泪,稳下情绪来,“母亲你可曾想过,若是那陈棠月早有心上人会如何?若是他只是迫不得已与我亲近又会如何?若是…若是与母亲所算计的正好相反,他厌弃我,又会如何?”
“不会的,”母亲斩钉截铁地说着,隐隐透出几分从前越王后的凌厉果断来,“我见过庄妩的,我只需瞧上一眼,便知她不过是权贵之家培养的一枚棋子,从前是为着陈王,如今是为着越王,都是一样的。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一个华而不实的空壳子,或许在陈棠月尚且年幼时留下过十分漂亮的梦,但一旦他长大了,便会看透这个空壳子,那种稚嫩的情绪自然就会消失了,庄妩根本不算是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