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回看,是一约莫十岁的孩童,着了一身暗蓝的燕云衣袍,头上梳着一小股一小股的鞭子,束在头顶,瞧着十分俏皮可爱。
他自称是“宵儿”,难不成他是娄良宵?
“爹爹,”娄良宵径直走上前去扯了扯娄岐南的衣袖,“爹爹,宵儿的弓弩坏了,娘亲说爹爹在这里,宵儿便寻来了,爹爹什么时候能将宵儿的弓弩修好啊?”
娄岐南呆愣片刻,面上肃杀之意尽散,许久,才颓败着坐回王座上,道:“我即刻遣兵随林家军一同前去前线抗敌。”
娄良宵似乎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睁大了眼睛,十分迷茫的模样。
苏尔容让他来承阳殿,便是为缓和娄氏与林家的关系,如此,苏尔容也算是为我解围。
“我林家军已在王宫外集结完毕,还请侯爷速速发兵,”林甫说着,转身向着满朝众臣,“我林甫多谢各位不弃之恩,越国,也多谢各位不弃之恩!”
朝臣之中,大半乃是各地散官提拔上来,本也没有实权,更不会有党派之分。只听王雁路徐徐道:“身为臣者,当为君分忧,身为越人者,当与越国同生共死,”说着,王雁路跪下身子,“臣誓死效忠越国!”
众臣见此情景,不论真情或是假意,都纷纷跪下,道:“臣誓死效忠越国!”
“好!”林甫大喝一声,“众位同僚皆是我越朝好汉!我林甫…我林甫感激不尽!”
我见着林甫这般模样,像是一个要赴死的将军,身后是奄奄一息的王朝,我仿佛瞧见了当初哥哥赴关都时的模样。
果然,林家军燕云军队一入前线,陈军便即刻发兵。越军虽然连应付仅十万的吴军都十分吃力,但吴军后有陈军支援,是以,这场仗打得十分顺畅,吴军几乎节节败退,一直退到越国边界,不过三日时间,吴军就已撤军回国。我原本就觉着吴军这场仗来的十分怪异,吴军攻陈,竟只派了十万左右的兵马,即便是吴修亲征,陈国边界戍守严防,即刻遣周围州县的兵马来,应付吴军也并非难事。如此,我倒猜测不出吴修到底有何意图。
战事很快平息,娄岐南所拥的燕云军队势气大减,林家完全占据上风。当我拿着母亲所交易来的陈国封后诏书,以越国辅政嫡公主的身份入住越宫时,娄岐南竟没有丝毫动静。林甫亲自开路,远远望去,玉阶之下,乃是林甫所领的林家军,长长的玉阶上,众臣分列在玉阶两侧,场面十分壮观。
我晃眼一瞧,竟在那玉阶之上瞧见了林泽。此时他已是一身朝服,玉冠高束,垂着眸子瞧着我,面无表情,全然不似从前那个明媚得意的少年郎,而今他也不过十九罢了,竟隐隐让人察觉出睥睨之感。
我心头一阵慌乱,赶忙垂下头来。我瞧见底下姜红的裙摆,其上金线所绣的凤羽盘旋其上,随着我的走动而不时晃动着,有些刺眼,晃得人眼睛生疼,差点就要流出泪来。
我觉着浑身都不大舒畅了,身上的凤袍似束缚着我,头上的凤冠步摇金簪也扯得头发生疼。我害怕林泽的目光,那像是…像是从前的我,正冷冷地看着身披凤袍的我,一步一步,步入金笼锁。
长乐殿已被万万全全地烧毁了,是以,我只能暂居在寥寥几处复建的殿宇里,那殿宇也复建地十分潦草,想来娄岐南并未打算在越王宫定居。
“启禀公主,提督府的王夫人求见。”门外宫人传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