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隐隐有种预感,这位不知来头的楼修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并非什么都不知道,相反,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不想说。
思及此,青霜对楼半夏戒备的同时,也愈发地尊敬起来。交一个朋友,总比结一个仇人好。
“此次天灵之宝出世,七星岛便只是由青修士带队吗?”楼半夏状似失落地摇头,“哦,青修士请不要误会,在下没有贬低青修士的意思。只是在下原本以为这天灵之宝是个什么稀奇的东西,仙门不说派出门派中的长老来,总该有个山长之类的长辈坐镇……现在看来,是我高看这宝贝了。”
青霜脸上挂上些许忧色:“楼修士有所不知,此前,我们七星岛的素心长老、一行长老已经带着十多位师叔和师兄弟进了这木须岭,而我们师兄弟则在附近安营扎寨等着他们的消息。然而多日过去,长老他们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我们也联系不到他们,所以我们才会进山来找人。”
楼半夏眉端轻蹙:“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吗?”南莲可没有告诉她木须岭里除了抢夺那宝物之外还有其他的危险。
“实不相瞒,除了我们七星岛,其他的仙门也都已经派人进山,可是无一例外,全部失联。”青霜此次带着众位师兄弟进山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连师叔长老都在山中失联了,他们……但要青霜一直在外面等消息,他自觉对不起师门。况且传闻这天灵之宝对修为高者敌意尤大,反而对修为低的修士十分柔和。他们进来,也是想碰碰运气。
这么一想,青霜突然觉得楼半夏是个万分精明的人来。
楼半夏可不知道青霜已经将她脑补成了一个十分有心计、十分有谋略、十分有算计的神秘莫测的修士。听到这样的消息,楼半夏心中也沉重了不少。不过,想到锦囊里还有一个南莲,楼半夏倒是安心了些。希望南莲真的是个有本事的,能够让她全须全尾地出去。
山中的夜晚来得极快,似乎刚刚还是天色将暗的傍晚,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天色就完全暗了下来。
同青霜一起的都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基本都已经辟谷。习惯了清修的日子,大家也不觉得露宿野外有什么不方便。而对楼半夏而言,露宿没什么,但是没有吃的就有些难过了。虽说一顿两顿的也没什么,但他们肯定不只是一两顿不吃的问题。
看着火堆,楼半夏恍然想起自己的锦囊里还有先前没有吃完的蛟肉。若是她一个人吃,一个月也是足够的。
于是,七星岛的众人,便看着那位莫名其妙得了颇受掌门长老重视的青霜师兄尊敬的楼修士从锦囊中取出一块不知什么肉来,用一根树枝串了架在火上烤。
见到此状,原先就对楼半夏不甚看得上眼的人对她便越发轻视起来。筑基之后,为了修炼身体,减少身体中的杂志污秽,几乎所有的修士都会选择辟谷。在他们眼中,没有辟谷的修士都是不值得多看一眼的。
然而,当烤肉的香味飘散开之后,不少对自以为已经没有口腹之欲的修士都不自觉地开始吞口水了。
青霜打坐的地方离楼半夏越近,能够闻到的味道也最清晰浓郁。如今,在青霜眼中,楼半夏的一举一动都是有深意的。就连她吃的肉,他都觉得是与众不同的。
“楼修士,你烤的这肉闻起来甚香,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分餐一口?”青霜蹭到楼半夏身边讨食,他从没有做过这种事,自是无比尴尬。幸而楼半夏并没有有意为难他,十分大方地分了他一……小块。
不足巴掌大小的肉块,拿在手中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肉,吃进嘴里……还是不知道。这肉的味道十分鲜美,没有任何调味料的味道,却让肉本身的香味完全爆发出来,让人感觉回味无穷。青霜自觉,若是每天都是吃这样的东西,他宁愿不辟谷。
“这是什么肉,什么调料都没有,只是稍加烤制便如此美味,莫不是什么稀奇的灵兽之肉?”
楼半夏淡淡一笑:“的确灵肉身上割下来的肉,至于那灵兽是不是稀奇嘛,啧,说稀奇倒也稀奇,可那东西要是多了,天下修士也该有的愁了。”
青霜被楼半夏说得越发好奇,连连追问这肉的来源,楼半夏却但笑不语,决口不肯透露。肉已经吃了,其中的蕴藏的灵力青霜也感觉到了,可猜了半天,愣是没猜出这是什么东西的肉,不由得郁郁,料想这是楼半夏给他的一个下马威。
夜间,一众修士打坐入眠。林间微风戚戚,暗香浮动,令人不自觉放下警戒之心。楼半夏蓦然睁眼,却发现自己并不在木须岭,而在晏城牵情阁自己的房间里。翻身下床,腿脚竟有些绵软。
踌躇间,有人推门而入,竟是作女子打扮的姽画带着一众陌生的侍女进来,人人手中都端着一个红绸覆盖的托盘。
“我还以为你尚未起身呢,原来早已经醒了,是不是想到自己今日便要出嫁激动得不能成眠啊?”姽画掩唇调笑。
楼半夏怔然:“出嫁?”
那一溜侍女掀开托盘上的红绸,露出藏在红绸之下的凤冠霞帔。楼半夏蹙眉,正要出声询问,人却已经被姽画压在了梳妆台边开始折腾。兴许是为了避嫌,听书竟然换下了那一身红衣,而是穿了一身白衫,也不总是冷着脸,少见地柔软了眉眼。
看着镜中的自己被打扮成新嫁娘的模样,楼半夏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分明记得自己跟南莲离开了晏城,去了……去了哪里来着?不管是去了哪里,总归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准备嫁人。
牵情阁外的街道似乎突然之间热闹了起来,锣鼓齐喧,人声欢庆。良棋推开窗户:“迎亲的花轿来了!”
姽画最后在楼半夏眉间描上一朵花钿,替她盖上红盖头。听书在楼半夏面前蹲下,姽画扶着她伏在听书背上,由听书将她背出门外。透过红盖头,天地朦胧俱是一片红粉之色。在长龙一般的迎亲队伍最前方,萧煜骑着高头大马笑靥如花。
楼半夏将要踏上花轿的时候,似乎突然清醒了过来。抬起头,周围的那些人的面孔模糊不可见,连五官都分辨不出。楼半夏掀开盖头,蓦然转身,周围的一切都在消失,化作流烟消散在风中。
腰间一阵刺痛,楼半夏暗骂一声,眼前逐渐变成深沉的黑暗。
再睁眼,阳光透过林叶洒落下来,斑驳地照耀在落满枯叶的地面和静坐的人们身上。时间已经不早,但是醒过来的,只有楼半夏一个。其他人依旧在打坐,脸上却不是静坐时该有的无悲无喜,而是各有情态。楼半夏知道,他们跟她一样,都沉浸在了梦中。
她能醒过来,还得多亏了南莲,只不过他用的方式她并不能认同……南莲用来扎她的,是她放在锦囊中的木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