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流风也很苦恼,自从那天他见了她一面,——而他再回去时,她已经离开了——他心中的苦恼就没有停止过。
他这两天一直在找机会去把她“调戏”一二,但是从早到晚都被那个公主缠着。“皇命难违,这吴夏公主什么时候挑好了驸马,我就解脱了。”流风看着那边低头嗅花的女子,抬手狠狠地拽了一片树叶,不禁想道。
“流风,你们这里的花真香,而且也很漂亮。”司徒弯弯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男子,直起身子笑道:“这花叫什么名字?”
“公主没听过人比花娇?”流风向前走了两步,笑着道:“此花名字就叫美人娇。”他说着把目光放到那一片花上。
“那你,可不可以,帮我摘一朵簪在发髻上?”司徒弯弯犹豫再三,声音轻轻道。
流风见此笑了笑,在那个女子面前,他都要以为自己的魅力消失了。“不过,你这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喜欢你的你不要,偏要一个爱撒泼的羊。”他在心中这样对自己道。
但是另一个声音立即反驳:“这些女人怎么能同她相提并论呢?爷我还就好她那一口儿了。”
流风脸上笑容不禁更盛,看了看眼前等着回答的女子,他走过去摘下一朵红艳艳的花来。凭他在风月场中的经历,司徒弯弯的心思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想到吴夏太子一行再过几日就要回国,他决定今天要彻底把这个麻烦解决掉。
“当然,不可以了。”他拿着那朵花走到司徒弯弯身边,声音轻浮道:“我只给那些陪过我的女子戴花的,公主不觉得有辱你的身份吗?”
“你,栗陆流风”,司徒弯弯看着那朵被他晃到眼前的花朵,恼怒道。
“栗陆流风,你在我面前不用做出这么一副样子。哥哥早派人把你的品行打听清楚了,你是怕娶了我这个公主以后不能随意纳妾吗?”司徒弯弯镇定了心思,猜测道。
“呵呵,司徒公主,你也太把你们吴夏国放在眼里了?别说只是你一个公主,就是再多几个,只要我栗陆流风想娶,照样娶进府里来。”他仍然是那样一副轻浮的笑容。
“你太过分了,虽然你们伯皇比我们吴夏广大许多,但是我们在你们这个大国下也生存了几百年了。”司徒弯弯气得手都颤抖了。
“这样的大话,公主还是不要再说,免得浪费了令兄此次来访的苦心。要知道,百万雄兵对我们来说如九牛一毛。对你们,可就要倾全国之力了。”他说得像是很开心,手中的花朵转来转去。
司徒弯弯这时已经不止是生气了,更多的是被侮辱的感觉。
“你们的皇上知道了你这一番话,你也不会好过的。”她有些威胁的意思。
“我们的太子殿下可不如皇上那么温和,我想你也了解太子殿下一些。”流风话中的威胁意味儿更明显。
“美人儿太容易生气会很快变老的,我如今也是实话实说。”流风见真把这司徒弯弯惹恼了,就举起手中的花递到她眼前。
“你今天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啊?”司徒弯弯看着他笑意满满的眼睛,又生不起气来,只是语气仍然僵硬。
“我只是好心提醒公主一下,齐志方可是从见了公主就害了相思病。”流风把花收回,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嘛,再说了,他又是异姓王齐老王爷的嫡孙,你们身份更相配些。”
“你,真是这么想的?”司徒弯弯心情变好,却不露笑脸问道。
“自然,我一向都不是这美人娇的赏花人。”他说着瞬间把手中的花朵碾碎。
“但是,但是,我想嫁到将军府。”司徒弯弯低下头,没有注意他的动作,声音极低道:“我已经跟哥哥说过了,只是他还不同意,才没向皇上提起。”
“你看上我哪里?不知道我有很多女人吗?”他故意问她这些一个女儿家难以回答的问题。
“你的那些女人,我知道,可是她们不是都被遣送出府了吗?”司徒弯弯先回答第二个问题,顿了顿才道:“你对我很好,我成为你的妻子以后不会管着你纳妾的,但是你也不要太过分。”
“看来公主已经考虑的很详细了。”流风笑着对已经把头低在胸口的女人道。
“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把那些女人遣送出府吗?”他问的温柔。
“她们说,她们说,是我。”她被他温柔的语气骗了,磕磕巴巴道。见他许久都不说话,察觉到他有些嘲笑的目光时,她才抬起头来,道:“难道,是因为,你的那个表妹?”
司徒弯弯也听见有人这样说过,但是那天看着两人相处的模样,她又觉得不像。更何况,她和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也从未听他提到过表妹半句话。
“那些女人我都玩腻了,当然要送出去,换新的来了。”流风下意识的隐瞒。
“你……”司徒弯弯不禁又红了脸。
“所以我才说,那个齐志方才是最合适你的。”他低头缓缓凑到她的耳边,又道:“我心情好的时候,一天晚上可至少要和三个女人一起,玩的。”
“呀,你别说了。”司徒弯弯脸红的滴血,一把推开靠近她的流风。
“如果你不介意和其他女人一起伺候我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啪”,司徒弯弯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抬手就挥了他一巴掌。
流风笑了笑,丝毫不在意,好像被打巴掌的人不是他,只是他的言语却不如他的笑容那样不在意。
“我这张脸,还没有哪个女人敢打。今日我心情好,不与你计较。不然,你这双纤纤玉手就再也无法抚出优美的琴音了。”
他眼光中透出的凛冽之气,让站在明晃晃的太阳下的女子忍不住一抖。虽在皇室见多了狠辣的目光,但却都不如眼前这双眸子里的寒光让人生惧。
“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她见男子之后便不再看她,也不再说话,许久才缓缓道。
“好,我就送公主回去。”他的脸上又出现的那种吸引女子目光的笑容,声音仍夹杂着一丝轻浮。
但是经过了刚才,司徒弯弯却觉得他的这个样子让人很不舒服。她没有说话,率先走了。
到了驿馆,司徒弯弯下了马车,看了眼旁边大马上的俊美男子,男子握着马缰的手,白皙、广阔,让她想起了——那是半个多月相处,他唯一牵着她的一次——他曾牵着她时的感觉。
又想起了男子刚才的话,混入了那种令她心动的感觉,竟使她的眸中迅速地添了一抹忧伤。
“公主,可别忘了我的好意提醒。”流风座下的白马不老实地交替的换着前蹄,在原地小幅转动着,打着响鼻。
她看着他现出许多东西的笑容,心中又变得十分生气,她好歹也是一国公主,竟然听了他那么多“脏话”。
司徒弯弯又看了马上的男人一眼,冷哼一声就转过身子走了。后来的几日,直到他们回国,她都一直避着这个男人。
她确实没有选择这个男人,不过更多的原因是她的哥哥不同意。吴夏太子已经给她选好了联姻对象,据说是封地在蒲州的显郡王。
司徒弯弯没见过那个男人,本来她会尽力反抗皇兄的安排的,但是那个男人那么不尊重她,她就算反抗了又是为谁呢?
却说流风,看着那个公主进了驿站,脸上绽开了麻烦解决后的笑容。然后他调转马头,打马缓缓而行。
他自然明白他之所以摊上这个差事,更多的原因是她母亲在皇太后那里请求的。想起这事来,他就又觉得一阵头痛。
不过转眼间他却挂上了另一种笑容,驱马疾驰到楚府。他觉得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他想这么长时间的不见,他想她那么多,她该也有几分或者一毫想他的吧。
“你们小姐这几日都在府里做什么呢?”当这个善于控制女人心思的男人在楚府门前下了马,他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门两侧的守门人,完全忘了两个守门人是不会给他任何答案的。
“表少爷好,您来的真不巧,小姐早前出门了。”左边的守门人立即上前解释道。
“去哪里了?”流风握紧马缰,眼光闪了闪,道。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小姐也只说是出门转转。”守门人搓了搓双手,讪笑道。
“哎,表少爷,您不去府里吗?”看到表少爷又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就走,这人忙疑问道。但是眼前的白马却是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流风想起前几日在聆音亭见到的她和离乱十分亲热的样子,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不知道他的那些办法用在其他女人身上,总是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为什么在这个他喜爱的女人身上却是没有一点效用?
这样想着,他把马打得更快了。
“少爷,少爷,您快回府里看看吧,水姨娘正闹得厉害呢。”
他的马才过街口,堂子的声音就响在了背后。流风停了马,紧拽着马缰转回头问道:“你是不是说错了,是兰姨娘在闹。”
他父亲的这些姨娘,就数流庄的母亲水姨娘最温柔娴静。平时他的母亲与她也能谈上一两句,这时堂子说她在闹,流风不由得惊讶。
“水姨娘是因为二少爷的事在哭闹呢,夫人在旁边劝了好长时间也不管用,头疼病又犯了,少爷您快回去看看吧。”
堂子跑到白马跟前,仰着头说了这一串话。
流风这才了然,他的那个二弟可是已经关在房里以酒度日好多天了。“不过,前两日不是听说他已经恢复了吗?”他暗想道。
“老爷,我就这一个儿子,您去求求皇上,收回成命好不好?他上了战场,有个好歹,妾身也不活了。”
流风还没走进后院,就听见水姨娘哭哭啼啼的声音。
“我问你,二少爷到底怎么了?”他皱了皱眉,招过向他行过礼就要退下的小丫鬟。
“回答少爷的话,二少爷前日向皇上递了折子要去东蓟呢。”小丫头低头道。
“皇上已经准了,七日后就要走了,东蓟那地方一直都很乱,水姨娘才听说就哭个不停了。”另一个丫头大胆些,说的比较多。
流风听过,就提步进了里面。
“水儿,你别这么哭哭啼啼的,他又不是去送死。你看他如今都被你宠成什么样子了,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栗陆镇海又心疼又无奈地安慰。
楚无桑看到丈夫那个样子,不禁白了他一眼。栗陆镇海马上就觉察到了,忙对着妻子露出了讨好的一笑。
“老爷,我什么也不求,只求他能平平安安的。娶妻生子,我就满足了。”女人拿起手绢擦了擦红肿的眼睛。
“二弟他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姨娘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流风说着话,走进门来。
“少爷,你去劝劝他好不好?你们怎么都是兄弟,他会听你的话的。”水姨娘看见这时进来的流风,似乎看见了希望。
“尽管他们不同母,但栗陆府就这两个少爷,他们应该不会太远吧。”女人这样想。
“好,我会去劝他,但是皇上毕竟金口玉言”。流风伸手让母亲握住,欲言又止道。同时他也算了解流庄的性格,既然他要走,除了她没人能使他改变主意的。
“你也太慈母心肠了,当初我的风儿去北境守边时,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没有像你这样啊。”楚无桑这话是说水姨娘的,眼光却射向栗陆镇海。
“我,庄儿他……”水姨娘说不出话来。
她本来是栗陆镇海的婢女,楚无桑嫁进来没多久,她就被他收了房。楚无桑怀孕没多久,她也有了身孕。
她知道她这个主母表面上不说什么,但却是极厉害的一个女人。她不在暗地里用心机让他的那些女人无法怀孕,而是直接用她的感情逼得他不再让那些女人怀孕。
她一直都把这个主母看做是一个极可怕的女人,若她存心不让他们母子生活在栗陆府,他们是绝没有可能留下的。
可是,想起当初楚无桑怀孕才两个多月她就被诊断有孕时,她听到消息就昏死过去的情景。水姨娘心中,对她又是有愧疚的。
“但是,你的儿子只是去疆场上历练历练,北境多得是老爷手底下的老将啊。我的儿子却是要去,那个每年都有许多人抛热血而死的东蓟啊。”
水姨娘想到这些,心内又是一番绞痛,她的儿子还没娶亲,还没生子,她怎么舍得让他去那地狱一般的地方?
楚无桑见这女人愣神间眼泪又留了满面,便走到她身边,拉了她的手,劝慰道:“你别总这么哭了,咱们再去说说他,这不是还没走呢吗?”
她想起了当初自己儿子去边境时,失魂落魄的模样,又不禁心疼起这个娴静的女人来。
栗陆镇海看见妻子又要抹泪的样子,便连忙走过去扶着她道:“桑儿你可别又哭了,再哭头又要痛了,回房歇着去吧。风儿你去流庄那里跟他好好说说。他若坚持走,你也别这样伤心,他的功夫我还是信得过的。”
栗陆镇海扶着妻子出了房门,交代过流风,又对着眼睛肿的像个核桃一样的女人安慰道。
“流庄,流庄,你心里只装着你的妻儿,当初为什么要收了我?我的儿子,你就连唤他都唤的那么疏离。老爷,你对我们母子两个到底是什么心思?”
看着相继出去的人,水姨娘对那个男人又有些怨气。但是,她发现她终究是恨不了他的。
他没有遇到她之前,对每个女人都很好的。但是自从那年他骑着骏马大胜而归,遇见了那个
从庙里上过香归家的女子时,一切就都变了。
他骑着马在后面跟着她,直到楚府,然后才发现,他们两府仅一街之隔。她是直爽的才女,他却是爱在女人堆儿里打混的浪荡公子。
水姨娘坐在已经安静下来的厅室中,想象着他们之间的爱情。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记得他当日回府时一直说的一句话:“我们离得这么近,可是为什么就是没有见过面呢?原来那个楚老头的女儿这么美,原来那个书呆子的姐姐这么美。”
他很快就去楚府提亲了,当时好像随郡王也打算向她提亲。他知道了,就直接过去把郡王好揍了一顿。
那时她以为他的心是被她完全收了的,但是她没想到她还是能成为他的女人。那时的她何尝没有过窃喜呢?她以为他对她也不过是一时兴趣而已。
但是,她后来才发现,他的女人中,不管是曾经的还是后进的,只要有一句话惹得她不快了,下场只有一个:出府。
有了儿子后,她才明白,那个男人对除了她以外的女人都只是消遣而已,他只是还没有将这个消遣的习惯改掉而已。但,他给了她一个那么懂事的儿子,她依旧很感谢他。
“可是,我的儿子现在要去送死,我该怎么办?”水姨娘从往事中回首,眼泪又汹涌而出,低语出声。
“姨娘,您不要这样想,二哥定能在那里建立一番功业呢。”才跨门进来的流霜,听见了她这样的哭诉,连忙劝道。
对流霜来说,这个女人虽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她对她却是很有好感的。所以特地才会过来,希望能好好安慰她一番。
“二弟,我不管你受到什么打击,你要去做什么?你娘哭成那个样子,你就不去解释一下?”流风一进门,看见满地扔的都是写满墨字的雪白宣纸,开口道。
“我会去跟她解释的。”流庄不抬头,依然写字。
“这样就好,你到了东蓟机灵点,别老是一副木头样子。”流风说着转身出门,并没有说太多的话。
虽然他们以前读书在一起,练武在一起,但是流风从来没有对他这个弟弟说过一句这种类似安慰的话。
流庄放下手中的笔,听着越走越远的脚步声,不禁自嘲一笑。
他这个一直要什么有什么的哥哥,也会对他说这样的话?他是从小跟在生母身边长大的,并不像其他府里一样由主母教养。
流庄还记得,他小时候,流风的母亲看见他总要忍不住落泪的。他一直不明白,问生母,生母听了也是落泪。
可是在他六岁和流风一起习武,打伤了他时,他看见了父亲眼中一闪而过的责备。才一回到住处,就又看到了生母眼中的惶然与担忧。
后来,生母就让他去祠堂跪了一夜,又做了许多东西去探望他的大哥。从那个时候,他就明白一点,他们母子是仰他们鼻息而活的。
他与他一直都是兄弟,却不如一般朋友相处的好。他真的想不到,那个大哥竟会对他说那么一句话。
“绵儿,如果你爱我,那我将是多么幸福啊。即使将我一直以来在栗陆府中的感情缺失再增加十倍,百倍,我也愿意。”
流庄站了好久,才似梦语呢喃。
却说蕙绵,这日出门主要是因为昨日和老爹吵嘴了。
对就是吵嘴,蕙绵不敢相信,她那个爱女儿没法说的父亲,竟然会强横的非要让她后天和云飞卿举行定亲礼。
“爹,我说了,我不要嫁他,不要嫁他。”听了父亲笑眯眯的说过事情,又说到后天正是黄道吉日时,她就忍不住的吼了出来。
“绵儿,你不要胡闹,不嫁给云儿你要嫁给哪个?别跟我说流风,爹是不会让你嫁给他的。”楚无波声音也严厉了起来。
“爹,我没有要嫁给他,您要女儿自己找好不好?”她听了急得在原地转圈。
“你自己找,你上哪去找?我看云儿就很不错,把你交给他,爹很放心。”他虎着脸对女儿道。
“娘是怎么找到您的,我就怎么找到他。娘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绵儿,你给我住口。”
楚无波对这样的话一直很敏感,他知道妻子自从跟着他到了京城,成亲以后,那些自诩正派之流就没少过难听的话。
听了女儿这句话,他最先冲到脑门儿的,就是女儿在心里也看不起她的娘亲。他抬起手,差点就打到女儿面颊上。
“爹,你要打我,你竟然要打我。”蕙绵看见父亲这个动作,眼里立即蓄了泪水,大声嚷道:“女儿不嫁,我死也不嫁。”
“由不得你”,楚无波故作狠厉道,随即转身出门,到门口时又停,道:“以后不要没事就去缠着离乱,他再过三四个月就要娶亲了。”
楚无波说过之后,就猜测到女儿下一步会做什么了,果然他才没走一步,里面就传出了砸东西的声音。
“啊~我就是喜欢缠着他,我不要嫁。”
然后是“呯~砰”的声音。
院子里的楚无波摇了摇头,“爹也不想逼你,可是不嫁给云儿京里还有哪家会娶你啊?傻丫头啊,就算挽月只有两个侍妾,爹不想你嫁给他可是与不想你嫁给流风是一样的啊。”他皱紧了双眉,然后踱步出门。
蕙绵如今已经在外面溜了大半天了,巳时不到她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出了门。先是在外城逛了一大圈,又去西郊的一个山谷边转了转。
她出来时为防几个丫头怀疑,根本没带一两银子出来。银子这东西向来都是夏香收着的,她平时又没要过银子,如今一问,她们肯定要起疑心的。
不过幸亏她多个心眼儿,特地挑了一个很值钱的簪子戴了。在外城的时候进去当铺换了银子,她不知道那一块银子是多少,但是让她在外面待几天还是够的吧?
想到这时,蕙绵不禁摸了摸袖子里的银块子。那么好的一个簪子就换了这么点银子,她就算不识钱,也知道被坑了。但是她主要的目的就是躲过明天的什么定亲,还有就是要让老爹担心一下。
出来半个时辰之后,她就不敢在京城里面待了。她想那个时候四个丫头肯定就发现不对劲了,他们肯定要出来找她的。
于是从出门到逛到这个比较幽静的山谷,她还没吃上一点东西呢。
“哎呀,你别叫了”。蕙绵捂住又叫起来的肚子,有些气恼道。又看了眼这个美丽的山谷,她更气了:“这是什么破山谷,连个小河都没有,连个野果都没有。”
她抱怨过后,就一下子躺到了草地上,拽起一根草放在嘴里试嚼了下。“嗯,味道还可以,可我又不是牛。”女子嘟囔过之后便又摊开身子平躺了。
她真的后悔了,该和烈儿学一下射飞镖的,那么这个时候就能射只小鸟吃了。当空中略过一只鸟时,她不禁叹了一口气。
不过蕙绵又想像着老爹着急的模样,笑出声来:“看你还要不要打我,要不要逼我了?”该女之睚眦必报,由此可见。
楚府这时确实乱成了一团:楚无波急得团团转,中午仍没消息时差点没去衙门调兵;云飞卿知道时,二话没说牵了马就绕着京里各个街道找寻起来,连去吩咐剑魂剑魄都不顾了;离乱这边也带着相府卫队,挨门挨店的询问;宫挽月也是直接跟店铺伙计吩咐,见了大小姐一定要留住。
不过,除了在一家当铺里找到被蕙绵当出的簪子,他们得到的许多消息都是不确凿的。
下午时寻找某个女人的队伍已经很庞大了,他们都很担心,若她存心要躲,他们会很难找到她的。
云飞卿去他们曾经郊游的那个地方找了三次,他如今没有时间为她离家的原因伤心,只全部是担心:她有没有饿到?有没有碰到坏人?
他驾着马踏着湖边的浅水,穿过了林子,仍旧与前两次一样,一无所获。看着越来越西垂的太阳,他的心也开始一点点的往下沉。
蕙绵是躺在草地上睡着了,却是被一阵优美的笛声唤醒的。彼时日光微暗,林鸟也都归巢。优美而又含着淡淡哀伤的笛音,给这一幅画添上了最美的一笔。
她透过稀疏的林子往那面看了看,除了在微风中摇晃的绿叶,并没有见到人影。她坐起身又聆听了会儿,便站起来顺着声音而去。
她是在绕过一条小路之后,才看见了那个在夕阳余辉下吹奏笛曲的男子。余辉打在他的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光芒。
他的手指细长,却不似女子般娇弱。细长的手指在笛身上起伏,也像一个个美妙的乐符。笛音虽然悠扬,她却听见了一丝淡淡的悲伤。
他把笛子从唇边放下时,她抬手“啪啪”的鼓掌,惊得旁边树枝上一只黑白色的喜鹊,扑棱棱地扇着翅膀飞走了。
“是你?”萧悦行转身,这才看见绿叶掩映下的女子。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身上也沾着些草屑。
“你怎么在这里?”
他走到女子身旁,开口问道。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看着她说话时,他有意识地流露出好看的笑容。但他知道,他这样的笑容,是别有用心的。
“我胡乱走的,就走到这里来了。”
女子也对着他笑,声音柔柔的。
“这个山谷很僻,平时没什么人来的,我送你出去吧。”他一看见她,前几天一直翻腾在心底的想法就不由自主地涌上脑海,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就这么对女子说,依然挂着好看的笑容。
“这里很僻,那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她却没有回应他的提议,径自问道。太阳打在她的一面侧脸上,她的眸光有好奇,也有一丝欣喜。
但是,没等男子回答,“咕噜”一声就从她的肚子里传出。这一声,在静谧的林中格外地响。
蕙绵脸红了,不过她确实是饿了啊。
萧悦行看着面前低着头只看脚尖的女子,不觉好笑。他低头解了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掏出一块奶白色的东西,递到女子面前。
“我身上只有这些东西,给你吃吧。”
“这是什么啊?”蕙绵调整好心态,伸手接过了男子手中白白胖胖的东西,疑问道。
“这是桂花糖,虽然不能充饥,但聊胜于无。”
说话时他有些后悔把桂花糖拿出来,左手的玉笛和右手的荷包都被他握得紧紧的。
蕙绵好奇地看了男子一会儿,还是那么一身装束,就连手中的荷包上都绣着一丛竹叶。
“这是你随身带着的?”看见男人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蕙绵又脱口而出:“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喜欢吃糖?”
听女子的语气:大男人喜欢吃糖是很不正常的,萧悦行有些尴尬。
“天要黑下来了,我送你出去吧。”他似乎又记起什么,仍然笑着对她道。
蕙绵这才觉得自己问的很不礼貌,把糖含在嘴里,点了点头,就跟在男子的身后走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也在这里呢?”她嘴里含着糖块,说话不清不楚。
前行的男子回头看了她一眼,慢下步子与她并肩而行。
“我几乎天天都会来这里,看看日落,吹吹笛子。”
“你刚才吹的是什么曲子?”她看了他一眼,又换了一个问题。
“飘絮”。
“这个名字好听是好听,可是,有点悲,是不是?”
萧悦行听了这句话,不禁把眼光又放到女子脸颊上。一个腮帮子因为含着糖块有些鼓鼓的,却有种别样的赏心悦目。
“日落时,不论吹什么曲子,都会有些悲的。”他微微摇了摇头,缓缓道。
“你这是不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她转过身子,退着走路,看着男子道:“看你的样子,好像很高兴很高兴的时候,也有一点不高兴在心底。”
萧悦行又因为她的话而有些愣怔,许久没有说话。
“楚小姐,我的马在那边拴着,我去牵来。”出了山谷,萧悦行才看着东南方道。“我牵上马,咱们慢慢走回去。”他又忙补充了这一句话。
“不要了,不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蕙绵听了连忙摆手,她可不要回去,怎么着也得过了明天。
萧悦行忙看向她,以为自己的心思被察觉。
“你以后不要楚小姐、楚小姐的叫我了,你叫我绵儿就行。”蕙绵又道。
和她一路走来而产生的有些轻松的心情消失,他看着她,眼底藏着鄙夷:一个世家小姐,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让旁的男子喊她的闺名?
“我以后喊你什么啊?肯定不能喊萧公子,悦行?”女子先是问他,后又低头自问。
“好”,男子仍旧是那抹好看的笑容。
蕙绵听到声音,抬头看向他。男子头上的束发玉冠,淡淡飘动的头发,微翘起的嘴角,还有温润的面容,似乎这一切都让她心中的那根弦“砰”的一响。
“好”,她微笑着也应了声。
不过蕙绵坚持不要他送,萧悦行虽有些好奇,却也没有说什么。两人分开以后,他依旧牵着马缓缓而行。
他时不时的转动手中的玉笛,他想,这个麻烦,他可以帮她毫不费力地解决掉。但是当那个女子的声音再响起在耳边时,他转动玉笛的手指蓦然停了下来。
随后,白衣男子跨上马背,一骑飞去。
看着最后太阳把最后一丝光辉也收了起来,蕙绵觉得自己有些可怜:一天下来除了吃一颗糖,啥都没吃。
她又朝前走了几步,看见不远处村舍林立,炊烟袅袅,便打定主意到那里寻个农家用银子换些东西吃,最好是能在农家院儿里过一夜。
她兀自觉得自己可怜,却不知家里一班子人也同样是一天没吃东西了。
这一天都寻不见他,云飞卿只感觉心好像被放在热碳上煎烤似的。他不敢想各种她可能遇到的坏人,却又不断地冒出那种可怕的想法。
宫挽月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手下的人这么没用过,着急之下竟撤了两个楼的掌柜。如果他不那样对她,爹不会着急得要给他们定亲,她也就不会任性出去了。在找寻她的一天中,宫挽月一直这样的自责。
离乱一天都没有说话,他只带着府卫在整个京城翻了一遍又一遍。连前几日带着她去的玄灵山也找了好几遍,不论谁说在哪里看见过有类似她人,他都亲自跑过去查看。
一整天都毫无所获,他的面容却变得更加平静,也更加像一块铁了。
正往村庄走去的蕙绵,绝对不会想到她只是躲起来一天,就让他们承受了那么多的煎熬。但即使让她知道了,这个女人肯定会说:“太夸张了。”
这个村庄远看虽是炊烟袅袅,平静和谐,她走进了却听见一阵嚷嚷的人声。
“娘,你救救女儿,女儿不要去陈家做小妾。”
“当家的,你怎么忍心把咱家小莲往火坑里推啊?”
“娘,瞧您说的,妹妹去了陈家可是享福的,怎么是往火坑里退呢?”
“这老周家,娶的这是个什么儿媳妇啊?嫁来没两年,家里被她折腾成什么样子了都。”
“可不就是说,幸亏那上面两个女儿都嫁出去了,这陈大富家是什么人家啊,”
蕙绵走近了才听清攘攘的人群说的是什么,她拉住旁边的一个大娘问了才知道。这一家姓周的农户,贪图钱财,具体说是这家的儿媳妇贪图钱财,把最小的一个待嫁女儿卖给什么京里的陈大富家做小妾了。
那农妇还待说那陈大富的正头娘子多么多么残忍时,有一个小伙子冲了出来,拉住被那些家丁扯着往外走的小莲。
“周叔,我会筹钱娶小莲的,您就别卖她了。”他跪在那中年男子面前,声音有些悲切。
“你这个周勇,咋说话呢?我们哪是卖,是送她去享福呢。”一个农妇抢在前头,掐腰尖声道。
“这福我享不起,嫂子去享好了。”
蕙绵一旁看着,暗赞这女子的勇敢。
“小美人儿,陈爷我看中的是你,这个黄脸婆我可不要。”
所谓陈爷话一出口,众人哄笑。
“呸,你放开我。”女子挣开陈爷有些肥腻的胖手,大声呵斥。
“够味儿,我喜欢。”陈爷哈哈笑了两声,小绿豆眼睛闪着猎人见到猎物般的光芒。
“爹,救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