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盛世乃是易北皇朝沿袭的第十代,当政者励精图治,国风大体上肃穆有序,偶尔有作奸犯科、阴邪报复等人祸,自有底下的人依照职权律法进行清理处置。
官府办事的人里头还有专门善后的,作为官民的共识,这已经不再是秘密了,就好似扇了巴掌再给颗糖,每每施威之后再给你点好处,宣扬了皇威的同时还能顺带捞一把民心,何乐而不为呢?
这些个事儿搁在一个兴盛的王朝根本不痛不痒,到底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依照史官的笔法来看,这就是所鼓吹的政治清明、海晏河清了。
两日一早朝,八日一休沐。
每到国事繁忙之时,一些个肥缺的府衙里,直到夜半才能加急处理好手头公务,更糟心的还是某些清水衙门,以翰林编修为例,每当赶上国祚大贺,不仅油水捞不着还跟着忙里忙外拼命赶稿,只图一个应付周转。
其实,大部分普通的京官也都是这般难做。
早朝的时候,这些官员碍于皇威只能在殿外先一鼓作气,将就着猛地把呵欠打完,再眼尖点四处瞅瞅,抹点子从哪个同僚那里讨来的爽神膏,精神头也能倍儿好。
不似前朝国事频扰,频繁上朝不仅过于损耗精力还实在是得不偿失,皇帝观看如今这安定局势,没什么事的时候就是殿上一君王下方众臣子,大眼瞪小眼地也没个正形,私下也就揣摩着,如果这样意思意思算了,倒不如直接放手让朝臣去各自府衙办公来得实在。
这样的意思一显露,果真就有一些人才挺身而出,松口出了主意,于是就有了当今两日一早朝八日一休沐的上朝规制,除非有重大国事时再因需召开朝会。
这个问题一解决,君臣皆欢。
果真,这样一改下来,早朝上的精神风貌看着就不一样了,奏上来的方略一项比一项精,御史台里那些人也能比往常多检举出一些官衙疏漏、弊病腌臜,就连怼人那番气势也是愈发磅礴。
天刚蒙蒙亮,穿着制式职服的钦定官吏点了几个宦官,沿着大理石路台走过,几路宫娥和几路宦官在桥砑碰头,停下来见了早礼就开始了今日各自的职班。
寅时的午门外,陆陆续续站满了从皇城中道穿行而来的官员。
相熟同道的人拱手捶肩打了招呼,倒是出奇地比往日更加精神。互相看不顺眼的也愣是端着架子皮笑肉不笑地问了安。
看着虽是松散而立并不扎堆,但精明的人也能发现其中玄机,若是抓住他们凑话的时机与方向频率,不难发现其总是以某个高官为支点,各成一派。
有人使着眼色,默不作声,有人却是已经不经意地聊开了。
“前几日那事怕是有些端倪了,今个儿早朝定热闹。”
“去去去小声点,不嫌事大。”
“怎么,秦太尉还在吹胡子瞪眼呢,府上有这么一个争气的儿子还气呢,老夫可是好生艳羡啊哈哈!”
“还说那臭脸!那臭小子竟然背着我喝花酒!气的我整夜没合眼!”
......
“林编修,人逢喜事精神爽?说道说道?来,趁着这股热乎劲儿让我也沾沾喜气。”
“公务忙不,不忙下了朝找时间聚聚?”
“哎没事儿没啥好避的,就咱这高不就的官儿有啥避嫌的。”
......
“看看工部那边会不会先有个什么说法。”
“我看兹事体大,户部怕是也会牵扯。”
“多大点事儿......嘿,依我看,兴许又能被哪个压下。”
“哎呦丞相大人,咱几个刚还盼着你呢。”
......
“眼观鼻鼻观心悄悄和你说,前几日我打听了赵大人的话,说是下不下狱还不一定,咱哥俩儿好,依我说啊,你可别做出头鸟。”
午门城楼上的鼓钟开始敲响。
“卯时,点卯开始!”钦定官动了动僵直的身子,摆正手中的“卯册”陡然拔高了声音。
查点到的人赶忙依次入伍应名,敬畏之心顿生,生怕耽误了时辰。
主殿宫门开启,百官依次进入走过金水桥,皇帝驾临太和殿,百官行一跪三叩头礼,礼节性仪式结束,早朝伊始。
有一事终于还是提上了日程。
一段静默后,宋御史上前开立一步,“陛下,祈水县国矿盗采一事已经激起当地民愤,据县令所言,百姓据理力争,盗毁山林有损山水宗庙有损国威,百姓痛恨,为陛下抱不平啊!”
“可见陛下深得民望,万万不可辜负民心呀!”
右谏议大夫李湘皱了皱眉:这家伙能耐啊,说就说吧还不忘吹捧几句拍个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