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正府街,几个婆子在门口翘首以盼似乎早已等候多时,只是其中不乏有人两股战战几欲先走……但不妨碍宋知熹眼眶一热。
是了,这种熟悉感扑面而来,温馨得竟然惹人落泪。
结果后脚跟刚迈进后院,宋知熹就被蜂拥而来的莺莺燕燕吓出了一个饱嗝。
“姑娘!您瞧瞧我替您绣的喜帕子,婢子没有偷懒呢!”
宋知熹惊呼:“什么?!”
“姑娘您忘啦?上次张姑娘来闹,这喜鹊鸳鸯帕是您临时说要给她当赔礼的,还吩咐了奴婢做得亮眼些呢。”
宋知熹缓缓拍了拍胸口:竟是想岔了。
“姑娘!看我这儿,您要我给李姑娘生辰礼做的荷包已经做好了,婢子绝对给您长脸!”
“还有还有!”
她循声看去,捕捉到前方一抹清新脱俗的颜色:“咦,这是什么,怪好看的。”
一个丫鬟被点到,想起几个小姐妹提到的赏钱,立刻兴奋地跻身过去,“还有婢子打的这个绿水拂柳抹额,您说要给城东的准状元郎马公子回礼,还特意叮嘱了婢子要选用这种油亮一点的色泽呢!”
宋知熹定定地看着那绿油油的玩意儿,一口气又提了上来:这要真送了出去岂不是会被人拍死……
宋家的姑娘别的先不说,就一个出手阔绰大家都是深信不疑的,这不,宋知熹临行前放了话,丢下一摊子待办的事,丫鬟们就硬着头皮抢着揽了活。
莺莺燕燕围着一女争前恐后地献上手里的绣品,霎时就成为后院里的一抹亮色。
照她自己的话来说,丫鬟多可不就是气派了嘛,哪个贵族的姑娘出门不是身边簇拥着一群丫头的?红红绿绿的哪哪儿都能赏心悦目。
宋知熹抬起一只手,不住地点头应付,但实在是……太闹腾了。
八盏巨大的红纱鼓肚罩灯挂在琉璃瓦下的房檐口,灯脚的金色的穗子迎风摇摆着,天色昏黄的时候宋老爷下了衙,踏着坚实的步子终于回了府。
褚玉院内。
“姑娘。”盘锦打了帘子进了闺房,放下手中的一盘子瓜果,“崔管事说,老爷回来了。”
宋知熹褪下碧钗,重新梳齐了头发:“好,我这就去。”
正堂里,一个四十有几的男人时不时往门口瞥上几眼,手里的核桃盘了又盘,细细按摩着手掌的经络。
宋渊见着那提裙而入的女孩子,立刻瞪大了眼睛直接甩出一句:“野了没!?”
宋知熹识趣地笑了,“心野了怎么还会记着回家呀?”
宋渊顿时就展颜而笑:“哈哈好啊!来,跟你老爹讲讲……”
自己的亲爹,她还是很了解的。
宋知熹幼年丧母,她的生母杨清早年因生了她就落下了病根,才两年人就突然没了,至此事后,杨宋两家渐渐也少了来往。
宋渊自发妻死后没有再续弦,宋知熹也就成了宋渊的独女,宋府没有个正经的女主人,她自然而然就享受着独一份的偏袒。
夜半,宋知熹才自顾自地挑了灯回闺院,她莫名有些惴惴不安,耳畔还回响着临走时爹爹的嘱托。
“不知是不是最近忙着公务太过疲惫,前几日总是心生忐忑。”
他爹说完就递给她一个荷包说是要还给她,一脸嗔怪:“你自个儿的东西,你自己好生揣着,这么大人了还要爹替你保管。”
她自小就知道,荷包里边是一张泛白的符箓,上面的金色符文错综复杂,但描印得异常清晰。
他爹向来是不信神佛的,却抵不过她突生的厄运,这也正是她小时候不仅没了娘还大病一场,眼看快要一命归西时,好在命硬,愣是被她扛了过来,她爹亲自去找道人为她求来这一张平安符,让她贴身带着,也好心安。
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她尴尬地问:“爹,你这是怎么了?”
她只记得他爹扇动了干涸的唇瓣,捏着手心里那张符箓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目光说不清地凄楚。
“孩子……爹就是可怜你,怕你受了委屈。”他拍了拍她的头又站起身活动筋骨,“好了,不要整天瞎想,歇了吧。”
宋知熹抬手抹了把额头,旋即加快了回房的脚步。
明明是爹爹在胡思乱想才对,她啊,恣意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