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内,有女出神眺望远方,醒木响时茶水已凉。
说书先生讲完近日京中热度最高的故事,众人便知晓,叹道好一个比翼双飞,可惜一对有情人终究只能做了亡命鸳鸯。
“可惜啊可惜,孙家儿郎新婚燕尔的,怎么就病死了呢,那柴姑娘也是个有情的,大婚之日为夫殉情,至贞可贵。”
“这意外来得太突然了呢……”
“哎,积弊已久,积劳成疾,这种道理你又不是不晓得,没什么奇怪的,就是命不好。”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宋知熹暗暗咬牙,把这句话埋在心里,放下凉透了的茶水,抬手挂上雪纺面纱便轻盈起身向外走去,一会儿便湮没在了街市的人群之中。
茶馆楼梯口,一个面色冷威的侍卫,同暗处的同僚对了眼色,也出了茶馆。
暮色沉沉,天光隐退,一个黑色人影翻上了墙头。宋知熹穿了一身短宽的夜行衣,在墙头也不打眼,融入夜色之中,未惊动任何人。
她伸头向下约摸用目光比对丈量:这……还是有我两个人高的。
不过,她老熟练了。
她反过身,两手攀扶墙头,伸下了一只腿,脚脖子突然一紧,宋知熹心里大呼不好。
有人!
怎能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一道向下的力让她突然失重,抓牢墙头的双手一松,宋知熹瞬间就失了攀扶,坠了下去,摔进了一地的梨花香。
好一个爽歪歪,疼得她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一桩暗黑的影子完全笼罩住了她。
“可玩得愉快?”
宋知熹猛然伸出食指比在了自己的唇间,向四周探看,还好没闹出动静。
“郡……郡王?你怎么会在这?”
“你的胆子与日俱增啊……呵,果真没让我失望,次次都能刷新我的三观。”他斜一眼撑在地上的女子,那姿势果真是狼狈,看来翻墙什么的也不是很老练。
宋知熹一个坐起就要反驳,猝不及防被他一手狠推了肩膀,重新倒了回去。
……
宋知熹蹙眉,“你!”
搞什么。
她警惕,用眼神去探究,对方半点没理会她。
他一手撑地单膝蹲下,眼神瞟向庭院。
见人如此,她也警惕起来,竖起耳朵屏住了呼吸。
“早跟你说了,就是有野猫蹿出了墙,你硬要去瞧,夜猫子也觉着新奇……”几个下人挑着灯路过。
“等会儿……”
“等啥等,赶紧的,前院还空着呢。”那落了后的人也没再犹豫,一个箭步就追了上去。
“跟我走。”
宋知熹面色疏离地见礼,“参见郡王,但实在是不可,我今日有要事在身,还请郡王收回成命。”
一阵天旋地转,宋知熹就被拉到了府外的巷尾。
宋知熹一个趔趄才站稳,惊魂未定,这人拎自己这么远竟然也不带喘气的。
“你莫不是还想着起死回生。”
一句话戳中了她的暗疮。
“郡王果真是一针见血。”宋知熹暗暗地轻声哼哧,面色却不显波澜,谦恭有礼,依旧维持着她的端庄和稳重。
贺衔也不恼,这女子佯装得再好,脸上分明是倔强,他道,“还以为你是个理智的,敢情我那些卷宗,你是白看了,给你,果真浪费。”
他眼里闪过一道恍惚,那日琼林宴的惊险一幕,难道只是她心头一热心血来潮?
“起死回生……貌似是不行的呢……”她无意间搓了搓手指,这动作,轻慢得很。
“看,你自己都不信。”他缓了脸色,好整以暇地启齿,对着这个他向来眼不见为净的女子,在清凉朦胧的月色中,竟是多了几分耐心和温和。
“宋知熹,世界上不可直视的,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温热的夜风扑击明亮的繁星。
宋知熹上前一步,定定地看他,她想听听见解。
任由女子靠近,他双手向后一背,凛然和她对视,“很多事情,你要想开。”
“尤其是有了感情的两个人,其内的心思,尤其难以参透。正是有了个了断,他们才终于得以坦诚相见,不是吗。”
“再说,你怎知,对于他们来说,对于我们来说,这不是一个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