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夜市已闭。
剪纸铺面上,贴画裁剩的红纸碎片被夜风驱策流浪在街巷,被弹丸射落的纸鸢,还曾飞过那片莹黄的月。
像书画先生泼墨一般,夜空由深蓝转而黑曜,只剩城楼上的微光,百无聊赖地摆动跳跃。
在凌晨第一缕光亮投射在钦天监日晷上的时候,皇城城阙望台上的磷灯燃尽熄灭。
宋知熹已经下了顺道的马车,离了官道走在堆满叶肥的驿站小道上,她抬头迎上微微显露的曙光,拍去衣袖上快要润湿浸染的晨露,加快了步伐。
宝相居士云游四海,虽然常年难以企盼或是约见,但这位居士并不自诩什么不食人间烟火,也不曾以清高自我标榜。
相反还与当今陛下早年相交甚厚,听闻宫里人带来消息,这位居士不久前得了诏令,有意接下陛下的诏请入宫浅谈。
宋知熹确实有求。
如今人已到驿站,掐摸一下时辰,她得赶在宫里内侍来接替相迎之前,见上这位宝相居士。
大清早,驿站里伙计起来捯饬的不多,宋知熹提着从厨房捎来的空食盒,三两下摸清了门路。
“可有昨晚约摸戌时入店打尖的,要过素斋的…嗯………仙气飘飘的客人?”
清早初见不赶客,那伙计见到眼前青衫略湿,赶了不久路的姑娘,面容看着十分舒眼,语气柔和稍稍带有亲切感,“哈姑娘,仙气飘飘的没有,口头唤我们为‘道友’的倒是有一个。”
宋知熹轻轻松松地上了客楼,犹豫再三,叩响了房门,却发现门竟是虚掩着的。
道长不在?这么早还能去哪儿,不会是……她漏算了一步,没赶上?
宫里人就这么小心这么迫不及待吗,也不先让人歇歇脚食上早饭的?还是这道长天生就是个谨慎多疑的?
她有些懊恼与急虑,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妄求寻见一点蛛丝马迹,她大费周折地避过耳目遛了出来,这落得一场空可太不划算了。
“怎么小姑娘,老朽的客房里,可是寻到了什么宝贝?”
“没呢。”宋知熹说完,立刻警惕而又期盼地转身,看见门口的老翁,心生定夺,欢心得笑露皓齿。
饶是激动,气质和礼数这块儿她拿捏得死死的,“在下见过宝相居士,不请自来多有冒犯叨扰,实属无奈……此番前来,请求前辈开个仙口,指点一二。”
“你怕不是刚刚还在骂我小心眼儿吧,指不定还戳我小人了。”
“不,在下不敢真不敢。”这种有损阴德的事儿她怎么干得出来!
“哈哈,吓唬你,你还真上道了啊?”
老道瞥一眼女子的衣着,那鞋底沾了好些泥尘,发梢还悬挂着几颗露珠没来得及擦拭,想必独自赶来,也费了一番力气。
又看向了女子手里的食盒,问,“你这是……”
“小女子来得早,想着居士可能空腹,就卖了些人情,叫驿站厨房换着花样准备了些素斋。”
“老朽一会儿还要乘马车赶路,食多了怕是会积食……看你这么有心的份上,好,待我品尝一二,垫了垫肚子,就听你道来。”
对了几句不着调的话后,两人言语之间见招拆招,宋知熹也对这位居士有了大致的了解,这位先生虽刻意加持烟火之气,但他的心境学识颇为浩瀚宽广。
待端正身形,二人步入了正题。
宋知熹从荷包里抽出那张崭新完好的符箓,双手递了前。符纸崭新,纹理完好,只是上面的符文笔顺已经模糊难以辨识。
“居士可知,这是什么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