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狂徒!竟敢惊扰我家姑娘的马车!也不怕削了脑袋!”
“京官奉令,何人占道!”
宋知熹眼前一黑,只依稀听见两句对话,就彻彻底底晕死了过去。
……
繁光在地平线轰然迸发,刹那间万籁俱寂,星河璀璨,乍明乍现。
记忆打开了小小的缺口,像是走马戏一般,还原出一番番曾经的片段与场景。
仿佛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她的眼前豁然开朗。
庭院内。
“呔!恶通天,你哪里跑!咯咯咯……!”半大不小的奶娃娃屁颠屁颠地追着几个调皮的小侍跑,惹得其他院的丫头们都纷纷互相扒拉着,挤在院门口偷笑……
她合眼,再睁眼,便又是另一番光景。
“好囡囡,快到祖母怀里来。”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向她张开双手,祖母绿的扳指在拇指上熠熠生辉。
宋知熹下意识迈近步子,欲言又止,却被人抢了先。一个女娃跑过来跳进了老妇的怀中,女娃咧着嘴咯咯笑,眉眼舒展开。
宋知熹呼吸一滞!
这分明是……我……我……?!!
对啊,没错。
祝明宴!
一个声音在灵魂里呐喊:“这不才是你吗?祝明宴。”
……
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宋知熹的身子微微打颤,尽管心乱如麻,却还打算继续。她强迫自己安定下来,重新睁眼。
温香闺中。
阿宴只是用双指轻触阿姐的指尖,阿姐便回神瞪了她一眼,“我来是找你研究这本洗冤录的,怎的就被你带偏,在这里陪你罚练了呢。”
阿宴斜眼一笑,“偏不如你意。”
阿姐哪里能忍受这般挑衅,揪着猫脖子甩开怀里的猫,就与往常一样打算去拧了她的皮肉。
阿宴气极了,翘起三指起落相搭,准备起势却忙不迭被阿姐率先拧了皮肉,“嘶~哎、你!”。
这手法与力道还真是半点不留情!斗法?还斗什么法?哪里有直接上手来得解气?!阿宴不逞多让,直接去扯了她姐的衣裳向她身前挠去。
“女流氓!反了你了!你是要跟你姐开撕了不成!”
……
“娘亲!”两个女娃跌跌撞撞奔向母亲,其中就数阿宴最快,只是一蹦到母亲怀里,她便立马变得乖顺,和此时正急得长牙舞爪的阿姐相比,她俨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榜样。
“好囡囝,爹娘造。”阿宴眨了眨眸子。
“娘~二妹妹她又耍我!”
“阿宴,你个皮猴儿,阿川是你的长姐,你又闹哪样?”
娘亲温存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如春风一般柔柔拂过,却让她怔了好一瞬,呆呆地望着娘亲扇动的嘴唇,后面说了什么她再也没听清。
可笑的是,小小年纪,她竟时不时地失眠了。
……
许是幼年时的恣意,成了她懂事后的弊病。
长辈们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小孩子能有什么天大的过错?”这么看来,所谓的“稚子无罪”,终究只是刻板的标榜。
可为何在人们的潜意识里,年纪小的便一定是胡闹的那一个?
她不明白。
这次不用眨眼了,她已经不由得想起那个令她震撼的日子,那大概是她生平第一次,重新审视自己。
孤立无援的慌乱曾经直击心扉,痛楚刺激麻痹的神经,让她的认知全部有所改观。
晋康十三年,春。
仙岐山地界,仙岐门,薄雾轻拥。
抄手游廊里,一队婢女亦步亦趋,仓促而井然有序地跟着。走在最前端的女孩稍稍放缓了脚步,紧随其后的侍女轻巧地松了一口气。
“吩咐下去,不管有什么事情,都不准来扰了我。”奶黄色的纱复叠裙因女子突然转身的动作荡漾开来。几步过后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要紧事,她便再次停了下来,含笑的眸光闪了闪,“除非,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