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筝率先从柏漆杌子上起身,看到宋知熹顿时眼前一亮,“阿熹,你来了。”
宋知熹先一步进了屋子,虽然她时常进出冯府,但大多时候是待在冯筝的闺院,因此与这位冯太医见得不多,对他脾性什么的不甚了解。
定心片刻后,她握了握冯筝的手便走到冯秉温身前,福身道,“冯太医,知熹唐突了。”
“使不得。”冯秉温虽然知道自己是长辈应该为尊,可毕竟才受了人家这么大一个雪中送炭的人情,也半分没有对眼前的女孩子看轻的意思,他温声道,“宋姑娘有心了,得姑娘如此相助,冯家是感激的。”
房门推拉的声音引起了冯筝的注意,她向门外投去视线,看到一个男子入内,低头在盘锦耳边说了什么,紧接着盘锦就跨出了屋子,不忘轻轻巧巧地把门合上。
冯筝的笑容凝在了嘴角,见男子向屋里投去视线,一边大步朝内走来,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宋知熹。
“哦?这位是……”
宋知熹感觉有人用胳膊肘杵了杵她的袖子,回头便看到秦十八咧着嘴对冯秉温十分热情地笑。
宋知熹眼皮一跳:秦兄弟您猴急个什么呢?
她正要跟人解释,却被身边之人拦身抢了一步先机,“久仰冯太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温朗有加啊!”
宋知熹有预感这男人马上就要步入正题,喘都不让人喘的,赶忙唤来冯筝招呼道,“来!咱先坐下说话。”
……
因为时过正午,在客栈打尖住店的多为赶路而来,“酒困路长人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客栈分外贴心,在各厢房内添的是苏合香,外加冰片提神醒脑。
冯秉温并不言语,只是细细掂量着说话之人的心思,待听到后面,他紧绷的身子慢慢松垮了下来。
“宫中如今对冯府持的是什么态度,这几日,便可见端倪。”
“您要看开,如今非但宫中,民间小话传得快,对您也颇有微词,想必您心里也不会舒坦。”
“这太医当不下去,医馆怕是也开不成了,虽说陛下深明大义,但事情已经发生,终究还是会有隔阂的。”
“与其过这样相看两厌的日子,倒不如寻个他处另辟蹊径,只要青山常在,未来定当可期。”秦十八眼神熠熠,炫目夺人,似乎能憧憬出京城以外另外一副锦绣光景。
“所以……”冯秉温颇为动容,扇动着僵硬的嘴唇。
他虽然向来看得开,在未明事理之前他并未做出这最后的打算,他到底是心怀侥幸打算赌一把,赌着等风头过了,他便可以重操旧业恢复往常一般。
不过,决然地换条路走,也许还能免了碰壁之苦,他这是成全自己,成全冯家。
……
“我,劝离。”宋知熹敛下眼睫缓缓开口,清亮的女声荡彻心扉,简短的两个字如黄钟大吕,几乎把冯秉温心中最后一抹侥幸与不舍击得溃散。
冯筝一个激灵突然醒神,她微微张口,难以置信地看向出言的女子,搭在女子臂间的手也几不可察地松动,滑落。
宋、知、熹……
冯秉温心中了然,他身为一家之主,比谁都要心思通透,轻吐出一口浊气之后,他顿时感觉身上轻松了不少。
“诚然,看眼下这情形,十二州府皆为繁华安定,我冯家,在哪儿都比呆在京城要好得多。”
“哈哈,冯老爷好心性!秦某以茶代酒,敬您一杯!”秦十八拱拳起身笑道,眉眼不似起初的怠慢,此刻尽是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