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周围顿时鸦雀无声。这话说的着实有几分过了头,郡主之女的远房表妹竟是个乞丐,若真是如此,那郡主与左都御史苛待亲友之名怕是坐了实。然而文潇湘却只沾沾自喜与方沉裕的沉默,却全然不知自己这话能挑起多少风波。方沉裕本想将宋沁儿推至风口浪尖,与自己撇清干系,然而文潇湘这话一出,方沉裕就是为了摘下“郡主府远房表妹”这顶帽子也必得为宋沁儿开口辩解。方沉裕不由得在心里怒骂了一句,这女人前世今生都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文潇湘的父亲文大福不过是个归德将军,本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山头贼寇之子,被韩钟山收服后又得他举荐上京,勉强考上了个传胪,幸得文大福虽莽撞些,但为人也算忠厚,娶的是怀化大将军孙胜见的千金,得了文潇湘这个女儿。文潇湘遗传了父亲的蠢笨却没遗传父亲的憨厚。前世她便依附沈倾城,同方沉裕争吵时就说过“当今皇帝的天下都是靠我爹打下来的,你一个文官之女给我爹提鞋都不配”这样大逆不道的蠢话。待迟桅杨登基后又嫉妒方沉裕为后,仗着美貌企图勾引,竟蠢到买通宫婢将自己送到了迟桅杨的龙榻上,迟桅杨当场大怒,将衣衫不整的文潇湘拖了下去乱棍打死,此事一度成为宫中的笑柄。方沉裕本以为文潇湘不过是心直口快之辈,经过此事才知道她竟是这等蠢笨之徒。而文潇湘此举也连累了文家与孙家,但也多亏了她这蠢办法,使得沈侍郎家和韩将军家的地位蒸蒸日上,以至于这两家在朝堂与龚丞相分庭抗礼。
方沉裕面色阴沉的看了文潇湘这个蠢货一眼,接着护在宋沁儿身前,不咸不淡对文氏道:“潇湘,你的话也未免有些过分刻薄了。不过也的确,文小姐出自武将世家,与人交际之事怎的比得过舞枪弄棒,口无遮拦些也是应当的。”
胡薇香等人听了这话不由得偷偷笑了笑,文潇湘倒是没有听出方沉裕的挖苦之意,还自以为是的以为方沉裕是钦佩自己的武将之家,甚至还有几分疑惑其他人在笑些什么。
方沉裕接着道:“薇香说的不错,那日的确有两个乞丐来我府前乞讨,只是沁儿那日正巧出门呵斥了门僮,接待了那两个乞丐,若我没猜错的话,薇香应该是匆匆一瞥,因为那小乞丐跟我妹妹年纪相仿,所以将乞丐的脸跟我妹妹的脸弄混了罢。”
“啊……是么?”胡薇香一怔。
方沉裕笑道:“那两个乞丐是嵩屿胡同的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女,我曾在几个月前见她二人可怜于是施舍了些饼食给她们,又给了她们我府上的名帖,谁知阴差阳错的也是正巧跟沁儿进府那日撞上,沁儿便替我出去接待了她们,没想到竟然闹了这样一个乌龙。”
“少在这放屁!”文潇湘不管不顾的一句粗鄙之语,引得学堂内的其他人皆皱眉侧目而视,她却是浑然不觉,冲到方沉裕跟前,指着方沉裕的鼻子道,“你当我们傻子么?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之事?嵩屿胡同就在我家的东提大街上我怎的从未见过什么劳什子母女乞丐?你少在这装蒜!你别仗着一个郡主之女的身份就随便带一个乞丐来辅绅堂读写!”
文潇湘这一连串的动作连一向与她交好的沈倾城都看不下去了,她伸手将文潇湘拉开,对方沉裕和宋沁儿道:“潇湘有些失礼了,你们别见怪。”
“倾城!”然而文潇湘竟是丝毫不买账,甩开沈倾城抓着自己的手不可置信道:“倾城!我可是在为你说话!你怎的胳膊肘向外拐?”
“……”沈倾城听到她这惊雷似的一句话,张了张嘴,却没出声,显然是不知说什么好。她对方沉裕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回去位置,方沉裕同样回了礼,文潇湘气恼的看着沈倾城离开的背影。
方沉裕这时微微一笑,道:“潇湘,据我所知文大人上朝时几乎不会从东提大街处走。那地界低洼坎坷,又人际稀少,恐怕潇湘你自己也甚少去那处吧。”见文潇湘没说话她接着道,“若潇湘你实在不信,大可派人去嵩屿胡同附近的住户问问,此处到底有没有一对姓吴的乞丐母女不就得了?”
此法有失身份,一般贵女又怎么可能真的派人前往?但方沉裕却略带挑衅的看着文潇湘,以激将之法激文潇湘,她笃定这个金玉其外的蠢货定会自作聪明的如她所说一般做法。
“这可是你说的!”文潇湘果真得意洋洋的唤来了侍读的丫鬟,吩咐道:“你去东提大街打听打听,有无此事!”
“是。”丫鬟应下后便离去。宋沁儿担忧的拉着方沉裕的衣角,方沉裕轻拍她的手示意安心。
胡薇香等人皆掩唇窃窃私语,偷偷的嘲笑着文潇湘的做法。方沉裕不接茬,领着宋沁儿来到了自己的位置,桌旁与她交好的少年立刻起身,替宋沁儿抬了个空闲的坐塌来。宋沁儿坐下后冲他感激一笑,笑的那少年耳根赤红,不由得避开她的脸,不敢再抬头。
方沉裕将自己的书本放在宋沁儿跟前,示意她前几日讲授的课程。
“都老实坐好。”先生此时手拿戒尺与书本走了进来。先生姓周,当年也是个文采斐然的秀才,原本在宫中负责教导皇子公主,奈何如今年龄大了,便辞了官职,以自己的积蓄办了这间辅绅堂。幸得在宫中多年有不少的人脉,也逐渐做大,在京中倒是稳了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