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花子将竹笠往下一拉，遮住了他的眉眼。那把金豆子，一会儿在右手，一会儿又在左手，蹦来跳去。

“爷……”

“狗娘养的，你还不去上茶来？”叫花子怒了，朝桌上猛地击了一掌。

“是是是……”

正在这时，老板娘在那头又嚷上了：“毛球，快去厨间帮忙，将肥鸡肥鹅给宰喽，让老倔头快给整出来。狗蛋，跟个叫花子多啥嘴呢？还不赶紧将他轰出去，咱们茶亭来了贵客，没的让叫花子把贵客熏臭了。”

换上平时，狗蛋肯定狐假虎威地连驱带赶地撵起来人，可今儿，他冒着被老板娘开除的危险，立场坚定地站在叫花子的一边，大义凛然地说：“老板娘，进来就是客，别看他是个叫花子，可横竖就是个客人，咱们可不能狗眼看人低，看他是叫花子便要撵他走。”

什么什么？

老板娘还以为自个的耳朵被那位军爷的挑逗之语迷得忘了本职工作，她蹬蹬蹬地走过来，一把扯过狗蛋的耳朵：“咋？你再说一遍！”

狗蛋豁出去了，瞧在那把金豆豆的金面上！“老板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是开茶亭的，不是开妓院，这一碗半文钱，哪个叫花子喝不起？再说了，做人得有善心，就算叫花子喝不起茶，咱们送他们一碗解解渴又如何？”

说着，狗蛋还特意观察一下叫花子脸上的表情。只可惜，那顶大竹笠将整个面部都遮住了。

“我呸！狗蛋，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你是这个茶亭的老板？好大的口气，给叫花子送上一碗，你当这茶喊一声顿一下脚便有的呀？这水，得雇人上村里去挑来，这茶叶，得上茶农家买来。养着你们这班兔崽子还得花银子！这桩桩件件，哪里不花银子？偏你个小狗才会做好人，你有这份善心，好呀，你滚出店去，到你家做善事去！”

狗蛋哎哟哎哟地尖叫着，边叫边说：“小的若是做了这个店的老板，首先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栓根给开了，要不然，他夜夜给小的戴绿帽子。小的眼里可揉不下沙子，不像老板那般好说话……”

老板娘终于红了脸，这张脸，已经风霜数十年，不说厚比城墙吧？也与牛皮不差上下了。能让她脸红，狗蛋的工夫还真不浅。“给老娘闭嘴！再胡说八道，你给老娘卷铺盖滚蛋！”

狗蛋就怕老板娘说出这话来，真要是卷铺盖滚蛋，自个上哪去遇叫花子财神爷？

“老板娘放手啦，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乱嚷了……”

老板娘哼了一声，松了手，对着那个黑神般坐着不动的叫花子道：“你这位爷，请你出去罢？这里是茶亭，不是义善堂。”

那人也不作声，也不动弹。

老板娘仗着是她的地盘，撸衣挽袖，差点就想赤膊上阵了。“你听到没有，给老娘出去！”

叫花子也不知使了啥手法，刚还在面前像个母夜叉似地叫喊着的老板娘，转眼之间，竟然躺到在他的怀里！

狗蛋与几个小伙计，再加上几个散座上的客人，先发了一会儿呆，继尔便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