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源对太子的情感是复杂的,幼时的情同手足,情谊无间;之后太子轻视旁人,两人的疏离,自己的委屈和压抑;然后太子因那顶突如其来的绿帽子愤而露面,凄然自尽。忠源犹自记得当时自己整个人都是空落落的,比任何时候都难过空虚。
将幼时待过的地方都走过一遍之后,忠源站在一座门洞外,往里便能看到雄伟巍峨的大殿,此时里面空无一人,所有的门窗紧闭。只需几步,便能迈上世人景仰的台阶,甚至能独自在大殿里走上一遭,近距离观瞻一下无数权贵都得俯首贴耳的那把椅子。
可惜就是这短短的距离,却始终令人迈不动脚步,忠源也不知为何,满身的怒气居然在这一刻消弥殆尽。
而后,一刻也不愿停留,转身离开。
待他身披斗篷,从母亲日常出入的偏门进入国公府时,马房中身着黑衣的两位车夫低头回道:“将军和夫人在正堂候着公子。”
忠源偏头去看,除了一身的黑,未点灯的马房,连对方的面色都看不清楚。“有劳。”简短的回答之后,快步朝前走去。
经过右院时,听到餐堂里有小儿女在说话,听声音应当是忠清和娴苔。忠源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这两位弟弟妹妹,还是自己成亲时见过,不知自己若是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当时路都走不稳的两人如今还认不认得自己。
想到此,不由得会心一笑,几步迈出了右院的大门,朝着正堂走去。
经过荷塘时,忠源又停了下来,环顾四周,寻找着记忆中的交叠之处。最后仰头望月,感叹自己终于回来了,虽然,仍旧不明不白。
正堂之上,端坐着秦道川和若舒,旁边只陪坐着盛琰。若舒用余光打量着秦道川,不太明白秦道川为何不选择书房,那里不是谈话更方便么?
终于,忠源的身影出现在正堂的台阶之下,几乎两步跨过,解下斗篷,就跪在堂前,伏身说道:“父亲,母亲,孩儿归来了。”说完,磕了三个头。
秦道川轻声道:“起来吧,回来就好。”
忠源正准备入坐,秦道川已经起身,“秦南,传菜。”
只听到外面传来秦南的声音,“是,将军。”
看着忠源一脸的愕然,秦道川说道:“得知你会回来,便想等你一同用晚饭。”
因为人数不多,菜式也不多,但忠源记得,都是自己幼时在家爱吃的菜式。一切仿似昨日,就连母亲也是一如往常地备了单独的饮食。
忠源替父亲斟满一杯,又替自己斟了一杯,正准备替盛琰倒酒时,盛琰赶紧站起身,接过他的酒壶,为自己也倒上了一杯。
“原本想着,若能离京,便去寻你,我们父子俩好好喝上一盅。可惜始终难以如愿,今日得幸,天遂人愿。”虽然秦道川面上不显,但对他十分熟悉的若舒,还是感觉到了他心中的起伏。
忠源双手举杯对上了父亲递过来的酒杯,“父亲,虽说孩儿未归家,但父亲书信从未断过,孩儿受益匪浅。犹如父亲就在身旁,从未远离。”
两人对饮了一杯,秦道川又说道:“真是老了,竟忘了。大家共饮一杯,敬这些时日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