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之前她那么害怕陆晅的时候,陆晅也不曾用过这种手段对她。
她从心里头害怕起来,这样的宁怀因,不得不让人害怕。纵使他也只是为了追求她,但是这个手段未免太叫人胆寒。
自那之后,她就总是疑神疑鬼,甚至觉得年初的时候她总是身体虚弱,也是宁怀因的锅。
但不管如何,她是都不想再跟宁怀因继续玩什么‘好朋友拍拍手’的游戏了。什么观景,什么游湖,万一他再把她推下去,然后再来个英雄救美可怎么整?她是怕了,不管宁怀因再说什么,她都不想再跟他继续下去了。
于是不管宁怀因送上来多少封拜帖,她都原封不动的叫莲子回绝了。现在有了陆晅,她更可以把陆晅搬出来,反正陆晅一直希望她能真正的‘洁身自好’,就当是取悦她家没事儿就爱乱吃飞醋甚至连莲子的醋都吃的未来夫君了。
你说陆晅为什么吃莲子的醋?那是因为陆晅不忿为何永宁不让他在她洗澡的时候进去。
“为什么莲子能进我不能进?”
气的她拿起一个丝瓜瓤就砸了出去,“陆晅你是个智障么!”
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永宁将灯点上,突然就想起来有一次她昏倒,宁怀因将她带回府上好生照料,她在半夜里醒来,就看到宁怀因低垂着好看而俊秀的眉眼,捻了一根细长的银针去将烛光剔亮,长身玉立,风清月霁。她在那一刻,是被他吸引了的。只觉得为何世间会有如此清雅的男子,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大抵每天的生活都是如沐春风的吧。
只是可惜……永宁默默的叹了口气,真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悲风秋画扇啊。希望宁怀因能够就此罢手迷途知返吧。
刚好此刻陆晅回来了,永宁将书往床上一扔,就颠颠的上前迎他。陆晅果不其然,整个人都散发着一阵儿热气,感觉刚从蒸笼里出来似的。
陆晅一件永宁这打扮,直接变了脸色,一把抱起她就快步回了屋里,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的训她,“你穿成这个样子就跑到大街上像什么话?”
她踢着小腿,噘着嘴说道,“我哪有跑到大街上,只不过是去门口接你了而已。”
“大门口难道不在街上?”陆晅皱着眉,“以后不准穿成这个样子出来,被别人看到了可怎么办?”
永宁小声嘟囔了一句,“看到就看到呗。”又被陆晅逮着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久。
“侯爷,”永宁从他怀里跳下来,“热了吧?你先换衣服,我去给你拿冰碗。”陆晅本想叫住她,说让婢女去拿就好,但奈何永宁滑溜的跟个小泥鳅一样直接从他臂弯里溜走一跑就没影儿了,他便笑着摇了摇头,甜蜜又无奈。
陆晅脱下官袍,换上轻便的薄纱衣裳,又穿上永宁专门给他做的布稠软底儿鞋,永宁给他的时候一本正经的说了这鞋子是什么‘家居拖鞋’,只能在屋里头穿,不能穿到街上,他心想这么软的底儿穿到街上大概一天就磨坏了吧,再说了这是永宁亲手缝制的,他也不舍得那般糟践。
不一会儿,永宁就端着两个冰碗进来了,晶莹剔透的冰块被削成手掌一般大小的碗状,上面盛满了各色水果,老远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我今儿还往上头浇了蜂蜜,”永宁递给他,“你尝尝?”
陆晅看了一眼包裹在冰碗上头的永宁的小手,纤细小巧,粉色的指甲,好一个粉捏玉雕的小人儿,陆晅接过那碗顺手放在了桌上,却一把将永宁拉倒怀里叫她在他腿上坐下,“你喂我。”
永宁脸有些发热,她止住了笑意,媚态横生的瞟了陆晅一眼,“你自己没有手?”
陆晅睨着她笑,“没有,有你在,还用什么手啊。”
不知道是不是永宁想歪了这层含义,她怎么看陆晅这笑怎么不怀好意。难道这跟杨过说的那句‘只要有姑姑在,有右手和没有右手又有什么区别呢’是一个道理?
不过互相喂东西这种事情还是很拉进小情侣之间的关系的,永宁也乐意喂陆晅一回。
“来,乖宝宝,张嘴,让阿姨喂你吃东西。”
陆晅闻言,很配合的张开了嘴,吃了一勺之后点了点头,笑眯眯的说道,“永宁阿姨喂得就是好吃。”
“瞧你这没脸没皮的样子吧。”永宁啐了他一口,说道,“你这是打哪儿来?”
陆晅叹了一口气,百无聊赖的说,“刚打钦天监那儿回来。”
永宁瞅着陆晅暗下来的脸,自己也吃了一口,果然好吃,“怎么?钦天监的人惹着你了?”
“钦天监那帮废物,连个成婚的良辰吉日都拟不出来,我真恨不得明天就迎娶你。”
永宁心道是什么,原来是钦天监那边选日子选的慢了些,她笑着戳了戳陆晅的脸,“钦天监选日子就是这样的,有时候三两天就出来了,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选不出来,”永宁有些害羞的说,“我就在这儿,又不会跑,你急什么。”
却听陆晅说,“我急着洞房。”
永宁听了很明显的翻了个白眼,把冰碗往陆晅手里一塞,起身就走了。
陆晅不明所以,他急着洞房有错么?难道永宁不想快点洞房么?难道每次硬生生停下来的时候她就不难受么?
永宁气呼呼的甩着手绢出去了,这满脑子黄色念头的陆晅,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说些什么‘我想快点照顾你一辈子’之类的情话么?每次都是这么赤裸裸,她怎么就找了个这么耿直的直男呢。
日子有条不紊的继续着,北楚那边也给了定论,虽然巴特尔想再拖一会儿,但是无奈陆晅和北楚皇族双重试压,只好匆匆定了和亲的人选,不出永宁所料,和亲的人选是朔雪。
永宁备了厚礼去看过朔雪一次,朔雪那缺心眼儿的丫头很是开心,脸上都是满满的得偿所愿的喜悦感。巴特尔向来对女人很是大方,即使他不爱朔雪,但面子给的很足。
和亲的人选既然定了,那么很快,巴特尔就要回北楚了,那么也就意味着,陆晅和温西铭他们该动手了。永宁看着喜滋滋的准备着嫁妆的朔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问过陆晅,若是巴特尔死在了大梁,那朔雪会怎么办。陆晅沉吟了一会儿说,虽是订了亲,但还未曾完婚,人也未曾随着巴特尔回到北楚去,自是没什么影响,还是可以再嫁的。但是永宁总觉得没那么好说,巴特尔一死,朔雪的名声肯定受牵连。朔雪自是不能像缇夫人或者永宁这号人一样仗着宠爱没脸没皮的过下去,她有父王母妃,家里又那么多兄弟姐妹,自是不可能有这个破釜沉舟的条件。
但她又实在无法跟陆晅说出什么现在停止不跟温西铭合作这种话,她答应了缇夫人要好好的将她送到北楚去的,现在又叫停,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思来想去,便决定等巴特尔的事情一过,她就亲自替朔雪张罗一门更好的亲事。也算好好弥补了她。
“永宁姐姐,”朔雪叫了她一声,“你快回魂了。”
“啊,啊?”永宁讪笑一声,“你方才说什么?”
“我方才是说,你和定安侯爷的成婚吉日定下来没啊?真希望我能在走之前看到你成婚。怎么着姐姐也是我们姊妹几个第一个成婚的啊。”
永宁讪笑着喝了杯茶掩饰了尴尬,她方才出神想着有没有家世清白人又好的世家公子,刚巧给朔雪张罗张罗,便一句也没听朔雪说的什么,“钦天监还没定下来呢。”
“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钦天监还没定出来呢?真是比平日里慢好多呢。”
“朔雪姐姐要知道,你是和亲,永宁姐姐是成婚,”朔风磕着瓜子儿,“日子定的快慢自然是不一样的。”
朔雪傻呵呵的敲了一下自己的头,“瞧我,倒忘了这一层。”
永宁倒很是惊讶,“朔雪,你和亲的日子已经定了么?不应该是北楚那边的占卜师占卜一个好日子么?”
朔雪脸上显出一些害羞的红晕,“殿下说,为了显示他的诚意,便一切从大梁的规矩,就连纳吉这些,都在大梁办,他说……要给我两份婚礼,大梁北楚各一个……”
“巴特尔殿下对姐姐可真是好,”小襄词托着肉呼呼的小脸,一脸憧憬,“什么时候襄词也能像朔雪姐姐这般就好啦。”
“小襄词,你可才十岁啊!”朔风掩唇笑了,惹得一众贵女们都跟着笑,“你这思春的年纪,是不是过早啦?”
“我,我就是想一想罢了,襄词嫁人还早呢!”小襄词把手里的果子往桌上一扔,噔噔噔的跑到了永宁身后,“永宁姐姐,她们都取笑我,你快帮我出气。”
永宁好笑的将小襄词揽在了怀里,“好了好了,你们都快别打趣她了,你当小襄词都跟你们几个似的厚脸皮,经得起这般调笑呢!”
“就是!”小襄词从永宁怀里钻出一个头来,冲着朔风做了个鬼脸,“朔风姐姐最坏!快赶上合仪了!”
“哎呀!”朔雪猛地一指,“永宁姐姐,看你的衣服!”
永宁这才发现,方才小襄词吃果子饼是直接用手抓着吃的,方才没擦手便一头钻进她怀里了,这会儿她满身都是油点子和点心渣子,好不狼狈。只不过她平日里在家也是这般,习惯了倒不在意。
“哎?”襄词连忙起来,皱着小脸说,“永宁姐姐,对,对不起啊……”
“哎呀呀小襄词,永宁姐姐这身儿衣裳可是金贵的很,够你一年的月例了!”朔风说道,“还不快些赔罪!”
“啊……永宁姐姐,我,我……”
“没事没事,”永宁用手帕擦着,对着快要哭了的小襄词露出一个微笑,示意她没事儿,“不就是一件衣服么,脏了换下来就是了,可巧儿我今儿马车上带了备用的衣裳,我这去换下来便是。”
莲子去帮永宁从马车上拿换洗的衣裳了,永宁这厢便跟着王府的婢女去厢房里换衣裳,可在厢房里怎么都找不到熨炉,永宁是惯常来做客的,脾气很好,婢女便壮着胆子跟永宁告了声饶,“公主,奴婢去别的厢房拿一下熨炉还跟您熨衣裳,劳烦您先在此等候一下。”本不是多大的事儿,永宁便点头说好。
可她这厢才把弄脏的外袍脱下,身子便被一个人搂住了。
永宁一惊,直接用胳膊肘狠狠的撞向身后人的肚子,听得那人闷哼一声,永宁连忙逃到了一边。
她慌忙拿起脱下来的脏衣服掩住身体,现在正是最热的时候,因此穿的便也很单薄,她把外衫脱掉之后,里面就只剩下一个白色的抹胸,这会儿整个肩膀裸着,让她很是没有安全感。
她紧紧的盯着对面的人,一字一顿的说道,“巴特尔。”
巴特尔慢慢揉着方才被永宁偷袭的地方,冲她邪魅的笑了笑,牙齿在这有些背阳的阳光中便显得寒光闪闪,“永宁公主。”
看着巴特尔盯着她上下乱瞟的眼神,永宁心下涌上来一阵恶心,她连忙将衣服披在了身上,紧紧的拽住胸前的衣襟,好掩住她上本身的春光,“想不到巴特尔殿下堂堂一国储君,居然也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我不过与永宁公主来此幽会而已,怎么就下三滥了?在你们大梁,此等偷香窃玉的行为,不还被奉为风流之举么?怎的就下三滥了呢?”
永宁来不及思考巴特尔为何会在这儿,真是一会儿不防着点都不行。大双小双本来是要跟来的,但她说只不过去齐王府看看妹妹,且又挨得这般近,便给俩孩子放了一天假,没想到这巴特尔居然这般胆大妄为,直接摸进了齐王府的郡主闺房中。
这是朔雪平时居住的院落的小偏房,这巴特尔这般来去自如,难道说,难道说朔雪已经和他……
永宁连忙将那个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朔雪一向奉法克礼,断断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但是看朔雪对着巴特尔的那副神情,她心里不免又有些不安。
“巴特尔殿下是要成婚的人了,这般冒犯未婚妻的姐姐,怕是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本来就是要求娶你的,要不是那可恶的定安候,我们就已经双宿双栖了呢。”
“呸!”永宁再也忍不住,一口啐在地上,“哪个要跟你双宿双栖?少在这儿痴人说梦了!你快些离去,不然我就喊人了!”
“哈哈哈哈……”巴特尔突然笑了起来,“你叫啊,看若是真的引人前来,我们两个到底是谁比较吃亏。”
虽然永宁不想承认,但是巴特尔说的没错。若是此时有人突然闯进来,看见她这般衣衫不整的和巴特尔待在一起,第一反应定是永宁公主和巴特尔殿下在此幽会,若是她高喊着有人非礼她,她作为马上要和定安候成婚的人,又不免给陆晅头上戴了大大的一顶绿帽子。
但是永宁还是说,“你以为我这种人会怕?你别忘了我是谁,”永宁冷笑一声,“我若是那种在意名声的人,怕是早就死千八百回了。我警告你,你要是敢碰我,我就算玉石俱焚也要给你好看。”
“别别别,”巴特尔看着永宁攥在手里的对着他的尖咀簪,双手举起来,“公主不必这么害怕,也不必这么防备我。我是真心想要求娶公主你的,为何你总是这般对我,小王可是伤心极了。”
“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你,还这般追着不放,”永宁鄙夷的说道,“你真是像一块狗皮膏药一般烦人。巴特尔殿下娇妻在怀,却还非得揪着我,真不知道是不是自甘堕落非得去做那恼人的东西。”
巴特尔听见永宁这般羞辱他,面上微微有怒意,但是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我今天来此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巴特尔像恶鹰锁定地面上的猎物那般胸有成竹的看着她,“不管你如何,对你,我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永宁公主,我们走着瞧。”
巴特尔话音儿刚落,刚才那个说去拿熨炉的婢女和莲子就结着伴的回来了,巴特尔又对着永宁笑了一下,一闪身从窗户翻了出去。
莲子见永宁站在那儿浑身僵硬,手里还拿着一根尖咀簪,吓了一跳,“公主,怎么了?”
“没事,”永宁不动声色的将那根防身的尖咀簪重新插回头上,笑着说,“刚才头发被簪子绕住了,揪得疼的很,快来帮我看看。”
莲子心里知道永宁这是套话,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伺候着永宁将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又把头发拆了重新簪髻。
花园子里头,朔风往永宁离开的方向抻着脖子望着,奇怪道,“永宁姐姐怎么还不过来。”
朔雪低头在绣蓬上扎了一针,又从后头抽出来,把绣花针在头上挠了挠,说道,“女子嘛,换衣服都是很慢的。”
“话说,朔雪,”绿华说道,“合仪还找你麻烦么?”
原本巴特尔求娶永宁不成,转而求娶合仪。本来一直定的都是合仪,不知道是不是合仪在御前闹得太厉害了,巴特尔居然消停了,又转而求娶朔雪,这回就顺畅多了,两人直接定了下来,连名采都已经交到宫里头去叫看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