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微笑道:“几家欢喜几家愁,他是怕我们这里张罗喜事,离垢岂不是触景伤情?所以这件事还是缓一缓再说。或者等我们找到了雪鸢,解开离垢的心结,或者等他再找到真正心仪的女孩儿,我们……”她脸一红说不下去了。
林如海点头道:“两桩喜事一起办倒也热闹,就是这样办吧!”
北静太妃神色一黯:“唉,这孩子从小就吃了不少苦……也罢了,既然你们如此替他着想,我又怎么会不同意呢?就是这样吧。”
水溶向黛玉投去情意绵绵的一眼,心中十分高兴,起身道:“天色已晚,母妃、叔父和黛儿赶紧回房歇息吧,剩下的事,便由我去处理。”
太妃叹了口气,伸手捶了捶肩膀:“唉,人老了,不中用了,熬不得夜,是该回房歇着了。”
黛玉忙乖巧地站起来相扶。
林如海向着水溶点了点头:“如若遇到什么难题,尽管过来问老夫便是。”起身也回房休息去了。
水溶回到书房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明,离天亮最多还有半个多时辰。天空传来一声清脆的长鸣,他心中一喜,忙出来看时,高空中快速落下一头大鸟,乖顺地落在了他伸出的臂膀上。
水溶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摩着天羽的脑袋,夸赞道:“好天羽,这一次多亏了你了!你一向辛苦,正该好好犒劳一番!”兴高采烈架着天羽进房,取出秘制的牛肉亲自喂饲。
天羽的左足上系着一个小小的竹筒,直到喂饱了天羽,水溶才把那竹筒解下来,吩咐天羽去睡觉。
黛玉一觉睡起来已经是日上三竿,雪雁服侍她梳洗已毕,简单吃了点东西,便问:“姑娘,我昨晚听你们说话,看你的样子似乎对雪鸢一点都不担心,莫非你知道她如今在哪里?”
黛玉轻轻点了点头,有些无奈:“我只知道她曾经在哪里出现过,不过她有意躲着我们,我们是没法子找到她的。我至今仍没有见过她……你是咱们这些人里唯一见过她的人,到底她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非要躲开我们大家?”
雪雁把头一低,眼泪出来了:“雪鸢的脸毁了。我问她怎么毁的,她不肯说。完了就叫我转告姑娘,她不能再服侍姑娘了,叫我替她圆谎,别的什么也没说。”
黛玉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这丫头从小脾气就犟,自己决定了的事情,九牛拉不回!可是她这样一个人漂泊在外,叫人怎么不担心?”
雪雁忙道:“这个姑娘倒不必发愁,你也知道当年夫人带我来自然是有我们的来处,我想她在外面晃荡一阵子,最终还是会回到家乡的,等过阵子事情都平息了,我们去找她,一找一个准儿!”
黛玉摇了摇头:“这倒不必了。说不定她躲开我们,就是想过一种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的生活,我们又何必去惊扰她的安宁呢?她若想回来,迟早会回来的,还是叫她先冷静冷静吧!”
雪雁长长叹了一口气:“姑娘说的最有道理了。”
黛玉一笑:“别说这个了,我们出去走走。”
雪雁又问:“姑娘,你说,昨儿薛宝钗被掳走了,会不会吃了东洋鬼子的亏?你说她会不会屈服?其实说起来这个人可恨也可怜,争强好胜了一辈子,排挤算计了别人一辈子,到头来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就那么一个哥哥过阵子就要掉脑袋了,她自己又这样,不管有没有吃亏,以后终究是没脸见人了。”
黛玉脸容平静:“佛家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今日之果,皆由昔日之因而起。自己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两人来到花园中,清风拂来,带来阵阵荷花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忽然那边有个小丫头跑了过来,道:“郡主,太妃请您过去呢!”
雪雁忙问:“瞧你慌慌张张的,出了什么事?”
那小丫头为难的道:“郡主和姐姐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黛玉心中纳罕,忙带着雪雁到北静太妃的上房,在院中碰上了匆匆走来的水溶,水溶也是一脸疑惑,微笑道:“你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水溶揉了揉眼睛:“我那里一堆事情,还没理出来头绪,母妃就叫我过来了,这么说,你也不知道?”
黛玉看着他眼里密集的血丝,一阵心疼,嗔道:“事情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来休息啊,这么熬下去,便是铁打的人,又能撑得了多久?”
水溶微微一笑:“有你这几句话,多累都是值得的!”
黛玉面上微红,轻轻啐了一口:“贫嘴!”
北静太妃已经正襟危坐,等候多时,林如海也在客座上相陪,见他们两个进来,也不等他们问安,太妃便道:“先坐下说正经事。”
水溶黛玉分别走到各自座位坐下,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太妃一脸严肃:“今日京城里出了一件奇案,巳时初刻,有人在礼王府后门发现了一具女尸,衣衫不整,浑身伤痕,据王府里的人确认,是昨日失踪的薛宝钗。”
水溶黛玉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料到薛宝钗竟然死得这么快。
太妃续道:“仵作验尸得出的结论是,她生前右肩和颈部曾经被人咬过,流过大量的血,但真正的死因是颈部的勒痕,换句话说,她是自己投缳自尽的。但是身上其余各处的伤痕却是死后被人毒打所致。”
房间里一片安静。
北静太妃叹了口气:“本来这件事算是礼王府的私事,我们私底下议论一番也便是了。可是如今这件事闹得大了,不光是薛宝钗,自从倭国使节来到长安之后,长安有很多姿色不俗的女子失踪,不过多是平常人家的女儿,即便出了事,也不会闹得满城风雨,只因薛宝钗身份不同,所以连带着把以前出的事也牵扯出来了!”
水溶双拳捏得紧紧的,问道:“这件事三皇子作何处置?”
太妃冷笑道:“正是三皇子的所作所为可圈可点!他拒不收殓薛宝钗的遗体,甚至宣称王府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薛宝钗原本带进王府的薛家旧人,被他编了各种理由纷纷遣送出京城,勒令永世不得回京!”
林如海冷哼一声:“这样的人留他何用!”
黛玉奇道:“这和三皇子素日的所作所为似乎有点不相符。他以往为人阴鸷,喜怒不形于色,予人莫测高深之感,怎的,这次从南疆回来以后变了个人一般?”
水溶解释道:“你们有所不知,原来他在南疆已经被吓破了胆。有一次,倭国的忍者潜入他的帅帐行刺,几乎把他捅了个透心凉,自那之后便成了惊弓之鸟,总是怕被倭国人行刺,何况倭国刺客来无影去无踪,形同鬼魅,所以他先怯了三分。后来指挥失利,一再吃败仗,简直闻风丧胆,所以想尽了各种法子求和。”
林如海问道:“恐怕不止如此吧?”
水溶点了点头:“他在南疆因为害怕,所以捉了几个异族女子寻欢作乐,谁知道,其中一个女子竟是当地的巫女,善使巫术,虽然他最终把那女子杀了,但是不知那女子在他身上下了什么诅咒,几乎隔三差五便会梦到恶鬼来捉他下地狱,一来二去,胆子变得越来越小。何况,回京之后,前两天又遇上了枕边人变成猛兽的事,他不吓破胆才怪了。”
北静太妃满脸痛惜之色:“真叫人猜不透,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人,怎么就这么天差地别的?”
林如海叹了口气:“其实也怨不得他,当今皇上最拿手的便是玩弄心机,他从小生长在皇宫之中,耳濡目染的全都是尔虞我诈,皇后又对他颇多纵容,日积月累,酿成这种性子也不足为奇了。”
北静太妃把脸转向水溶:“你在皇宫中的探子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讯息么?”
水溶点了点头:“有。皇后娘娘过世之后,坤宁宫虽然常常有人打扫,却极少有人去,表面看来没人看守,实则密布哨探,而且,坤宁宫从皇后过世那一晚开始便接二连三有宫女神秘失踪。不过,皇上近来对后宫种种事情颇为关注,所以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太妃又问:“那位云妃呢?据说她是三皇子送进宫的,如今可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妃子了!”
水溶苦笑道:“云妃早在三皇子还朝的第二日便被皇上秘密处死了。当年贾府送进宫的贾元春曾经给皇上下过药,如今再有人效仿,如何瞒得过去?何况,皇上一早就知道这位爱妃与三皇子之间不清不楚。所以容忍了一段时间,就是为了逼三皇子露出狐狸尾巴!”
众人背脊一阵阵发冷,天下竟还有这样的父亲,简直太可怕了!
林如海郑重地问水溶:“溶儿,你的身世,我们都清楚,叔父问你一句话,如若要你担起这千钧重担,你会如何?”
水溶苦笑道:“叔父,先不要提这件事好不好?唉,我一直都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事实上,我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做皇室中人。我也不稀罕那个所谓的宝座。”
黛玉轻轻抿起了桃瓣一样的唇,她就知道他会这样说的。
林如海还想说些什么,北静太妃忙道:“如今诸事待定,这件事慢慢再说不迟。我们且说如今这件事该如何?倭国使者这样嚣张下去,是可忍孰不可忍!”
水溶道:“我倒有个法子,只不知可行不可行。”
太妃笑骂:“在我们跟前还卖关子?早点说出来好多着呢!”
水溶刚要开口,忽然有小厮跑过来道:“回太妃、王爷、林大人、郡主,外面有一位公子负荆求见!”
众人面面相觑,都猜不透来人是谁。
水溶便问:“他没有说出自己的姓名么?”
小厮道:“我们问了,他不肯说。只说是王爷的兄弟。我们也在疑惑,王爷几时又多了个兄弟?想必是在外面结识的朋友吧!”
黛玉疑惑道:“莫非是他?可是这个时候他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