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辩机年少时候便气节高蹈,十五岁剃度出家拜入大总持寺,成为道岳大师的弟子,多年来潜心修习佛论,博学多识,还曾成为玄奘大师的助译,前途不可限量。可是,前几日,一个玉枕牵出了他与高阳公主的丑事,震惊朝野,皇帝大怒,为保皇家颜面,当即下令将辩机腰斩,这便有了今日之事。
此时的辩机,盘腿端坐于刑场正中,一身僧袍虽有片片污痕却平整无皱,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只是手腕之上的枷锁颇为突兀。若是没有这枷锁,以他平和的神情,旁人只会觉着他是在作日常的佛礼,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恐慌与错愕,没有一点额外的神色。
“皇帝也是够狠,竟然会下令将他腰斩。”孟肆儿看着一旁的刑具与铡刀,心中不免有些微词。
“他不同别人,是个佛家弟子,本就不该与女子苟且,况且还是最重颜面的皇家公主,腰斩已是客气,若是真的狠心,直接五马分尸不是更残酷?”摩祉说道,看向辩机的目光也带了一丝惋惜。
从辩机身上,他能感受到他周身的佛气,定是经年累月修习佛法而成,若无此事发生,他定能得到一个好的命数,只是,一切都毁在他自己的定力之上。
那些能得道的高僧,几十年如一日守护着自己的佛心,从未有失,辩机便是没有守护住佛心,坠入了红尘,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情网之中。
“时辰到!行刑!”一名军官打扮模样的男人高声喊道,人群听闻顿时议论声响起,嘲讽的话语不绝于耳。
“一个大淫僧,竟然敢亵渎我佛,该杀!”
“看着人模人样,没想到骨子里竟然这般轻贱,好好修佛十几年毁于一旦,真是自作孽啊!”
“怪不得会被公主看上,长得嘛倒挺俊,那又何必去当和尚,还俗当个面首可还好?”
“哈哈哈哈哈!”
各种难听的讥讽与谩骂自人群之中响起,孟肆儿只觉听着不舒服,可是,刑场正中的辩机却面不改色,充耳不闻,依旧双手合十,低眉合目。
两个满脸虬髯浑身横肉的刽子手拖着腰斩的刑具从一旁走近辩机,一脸不屑地将静坐的辩机推倒在地,动作蛮横粗鲁。
辩机趴俯在地上,刑具架在腰间,脸庞转于一侧却丝毫不见惧意,双手伸直,依旧合十。
孟肆儿看着即将行刑的和尚,于心不忍,却又无可奈何,她无法插手凡人之事,而且,这也是辩机的命数,是他自己造的孽。
“斩!”手拿铡刀的刽子手举着铡刀跪拜叩首之后,面无表情地站在辩机身侧,双手拿着铡刀高高举起,口中厉声大喝。
围观众人或掩面,或捂嘴,或转头,如此骇人的行刑一刻,他们的议论声都停止了,更多的是对这一过程的惧怕。
手起刀落,银光一闪,辩机的肉身自腰间一分为二,刑场之上顿时鲜血弥漫,人群之间发出了数道惊呼声。
孟肆儿在行刑之前闭上了双眼,她实在是不忍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处以这样的极刑,听到人群的惊呼声后片刻,她才微微张开了眼睛,看着刑场之上的辩机发出了一声叹息。
刑场之中的辩机许是并未死透,一直紧闭的双眼微微有些张开,眼角划过一道清泪,合十的双手颤抖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是没了气息。
喧闹的人群一哄而散,无人去关注那具分成两半的尸身,自会有人去收拾,他们也就只是看个热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