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涟漪面有怯色,不敢直视她,而无垠毫无歉意,平静地望着柳鱼雁。
不知为何,傅当归紧张地低垂下头,不敢看向柳鱼雁,低声保证道:“娘,我不会进入江湖的。”
对着儿子的保证,柳鱼雁不敢相信,眼里面上尽是紧张,那层掩盖了慈祥的薄怒尚未褪去,她俯视着这个才五岁的孩子,呼吸稍显急促。
四人皆不语,终于还是林涟漪道:“娘,当归不想进入江湖,我们绝不会强迫他进入江湖的。”
柳鱼雁抬头,面对义女,她眸中薄怒稍稍褪去,也不见她责怪义女带坏亲生儿子,只道:“涟漪,你跟我来。”
林涟漪疑惑,见柳鱼雁已转身离开,猜测义母有心事要说,便匆匆看了无垠一眼,跟随柳鱼雁回了房间。
柳鱼雁沉默地走到屏风后面。林涟漪越发奇怪,站在屏风外等候,听见她正换下衣服,更有惊疑。
片刻后,柳鱼雁把衣服穿回去,从屏风后走出,两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把铜锁。
铜锁看似老旧,其上却毫无锈迹,宛如全新。铜锁左右两端连着两条红绳,却明显有些年份了,红绳褪去了颜色,现出绳内或白或黑的颜色。
林涟漪明白过来。
这是望子锁。
原来柳鱼雁思念当年丢失的儿子,一直将望子锁带在身边,想是为了时时刻刻能够感受到望子锁的光辉吧。
她还记得,柳鱼雁曾问过她望子锁会不会损坏,她特意去问了姜悠乐,姜悠乐告诉她,只要咒术没有问题,望子锁不会轻易损坏。
可是,眼前这把望子锁,它已然昏暗了。
林涟漪神思一震,瞬间明悟,为何柳鱼雁不肯让傅当归进入江湖,为何傅当归听到柳鱼雁的喝止,会如此认错。
以及,为何柳鱼雁会嫁给了傅大夫。
是因为望子锁早在几年以前,就失去了光芒,意味着那不知沦落于何处的儿子,失却今生生命,进入了轮回。
当归如今五岁,那么至少是六年前,望子锁便昏暗了。
林涟漪眸中湿润。
可想而知,六年前的某一日,她正如往常般说说笑笑,突然发觉贴身携带的望子锁竟失去了光辉,那本该散发着不竭的温度,本该成为身边最温暖的安慰的望子锁,竟如同废铜烂铁般消耗了余生,渐渐冷寂。
从此这世上,再无亲人在世。
从此她成为彻底的漂萍。
“娘……”林涟漪哽咽。
柳鱼雁蹒跚地走向她,睁大她皱纹包围的双眼,眸中映着义女的面容,于苦咸的泪水中盯着义女忧伤的神情,手掌剧烈颤抖中,她仿佛能听见已死的孩子生前的呼喊。
“我的孩子,”柳鱼雁苦涩地开口,声音颤抖着,如一半的性命都随着她的儿子走了,“我的孩子,八年前离开了我。”
林涟漪齿间发颤,眼前幻现出八岁时茯苓村中,她与母亲永别之际,那般匆忙,那般,此生不见,生生世世不再见。
她凝望着柳鱼雁,见她面容显露枯槁,泪水横流,白发寂然。
柳鱼雁皱紧了眉,眸中那样分明的神情,却让林涟漪找不到任何语言形容。
“涟漪,你不是说,江湖之中可以活得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