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月沁身后,小菊立即就发现了沾染在她裙尾及鞋袜上的污垢,惊讶道:“主子,您去了哪里,怎么身上沾上这么多泥垢?”
“不过到处走了走,一时没注意。”月沁俯首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摆,不是十分在意,一双红通通的眼睛还未消去血红。
见主子郁郁寡欢的模样,小菊愣了愣,小心的揣度着,“您心情不好?”
月沁沮丧的小脸从进门起就没明朗过,闻言她快速别过头望向别处,口是心非道:“我怎么可能心情不好,多事!”
小菊不敢再多问,吩咐仆役把药与午膳一同端了上来。
故技从演,她倒掉了中药,随后若无其事的坐在桌旁用膳。一语不发的用完膳后,便头昏脑涨的倒头大睡,恹恹的脸庞透出惨淡的气色,似是睡的并不安稳反复翻了好几个身才停止折腾,这才平静的睡着。
被子被拧的七零八落,小菊上前细心的替她展开掖好,又再她身旁守候了一会儿,这才离去。
她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从正午当阳一直到月上梢头方才醒过来。这期间小菊悄悄进屋瞧了她好几次,见她仍未醒就没惊扰她,乖乖候在屋外,饭菜被吩咐温热在炉上,待她醒来随时食用。
深夜里,屋内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叮当作响的细微响动......
许久后房门被一双闪着珠光宝气的手缓缓打开,着湛蓝华服的女子出现在了门口,她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就看到抱膝睡在门口的小菊,轻声喃语道:
“奇怪,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睡在这里?”
她抬头看了看早已黑沉下去的天空,只见明月未满倒挂半空,夜幕中稀稀疏疏点缀着几颗星星,她心中默默估算着现在的时辰。再反复看了看熟睡中的小菊,轻摇摇头又回到屋中,拿了条薄被轻轻披在他身上,才安心绕过他走开。
月沁走在路上不时的拧眉叹气,只因身上叮当作响的清音惹她烦躁,看着披挂一身的“高级货”她忍不住吐槽起前身的又土又壕的风格来。
打量着自己,目光所及之处都挂着各异珍宝,从头到脚的珠宝首饰反正是没少戴,亮眼又令人眼花缭乱,富贵到顶点却又俗气至极......珠宝谁人不爱,俗话说多多益善是没错,可是“太过于多”就让人感受不到美感反而是庸俗了,品味的拿捏在于适度。就比如现在的她,腰间的环佩个个非凡品,却是挂了一长溜儿,又重又累赘,赤橙黄绿青蓝紫云集一身,让她的气质瞬间碾落到泥里,土的更接地气了。
既然烦恼为什么不换掉呢?因为懒,懒得因改变向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口舌......
所以烦耳就烦耳吧,总好过逢人便解释一遍前因后果,又遭遇莫须有的过分猜忌。
刚刚她在屋内捣鼓了半天都没出来,主要不是因在穿这身装备时浪费了时间,而是在涂脂抹粉上遇到了麻烦,因为业务不熟练,重画到第三遍才算满意,打扮临了却又觉得整体不协调,少了点霸气,最后经过反复思量还是把头上的蒙古包给拆了(伤口已结痂,不沾水大体是没多大问题的),披头散发在两鬓各编了个小辫简单佩戴个额饰就满意的出门了。
今晚的月光并不算特别明亮,朦胧得像薄纱,如梦似幻的银辉披洒在府邸内的万事万物上,这美景虚幻飘渺得仿佛不似凡间有,繁花团团簇簇美艳如妖,暗香浮动令人心神迷醉,明明是最令人踟躇忘返的景色,可是却有一人行色匆匆,一眼都不去看这极致的美景,只是熟稔的穿梭于庭院间,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无踪,如果不是叮当作响的环佩碰撞声,倒让人真以为刚刚看到的只是幻影罢了。
转眼的功夫,她便来到了后门,如往常偷摸出府一般,轻手轻脚的叫醒了车夫,车夫开门,睡眼惺忪的看清她面容后,没有分毫的意外之感,起身去备马车,不多会儿功夫后门处一辆轻便的马车快速驶离了府邸。
今夜洛城花街上尤为灯火辉煌,不同以往的热闹喧腾,红绸彩缎满街飘摇,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她们的目的地最终都选在一座装修富丽奢靡的大楼前,楼前早已停靠了大批提前前来的车马,之后的车辆也在急三火四的抢占为数不多离门口最近的位置,最终所有车辆都堵塞在春意楼前,门前街道两头各排起了长队。
当然堵得也仅仅是车辆,行人通行的空隙还是有的,即使是在车辆相接的最窄处行人稍微侧个身也可顺利通过,而这些坐车的富家子弟大多是一步路都不肯走的,坐在车里干瞪眼,等的急了就下车破口大骂,有些被催得急了的车夫和仆侍跟前车焦灼的没交涉几句便扭打在了一起,场面混乱吵闹。
一辆藏蓝色车顶的马车行至车队的末尾,行列半天都不移动一步,而后边的马车却在一辆接一辆的拥堵上来,这时车夫面带愁容的告诉小主子车辆走不动了。月沁淡然应了一声,掀帘走下马车。
“叮当当~”
一阵不大不小清晰入耳的金玉撞击声中,闪亮亮的炫富少女出现在明耀的灯火下,人群寻声回头张望,只一眼便被定住了,瞠目结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有些人露出鄙夷的目光,有些人则羡慕的眼圈发红,皆在观察着这与众不同的“异类”,喧闹的街道安静了不少,近处几个打架的人一时还忘了还手。
欸,这备受关注的感觉怎么让她产生了一丝丝膨胀感?怪不得原身喜欢打扮成这样,当真壕气逼人啊!!
“月沁?你怎么来了,你......此刻不是应该在家修养呢么?”略显诧异的声音自她不远处响起。
月沁打量着面前这位束高冠着劲装的飒爽女子,打开笑腔:“即将开始的这种盛景没我怎么能行?论做学问我是不行了,但风花雪月这种事我还是凑的上边的!”
华霜本来在跟一辆企图绕过她的马车车夫起争执,在听到月沁的话后一下就把面前的烂摊子给忘了个彻底,风风火火快走几步冲到月沁面前,直拽着月沁的衣袖紧张的问:
“啊,不是吧?你也惦记洛水?!哎呀,我是没算到你也会来,有你在我还能有机会?”
月沁笑眯眯道:“哈哈,原来你我一样,大家都是来凑热闹的?”
“怎么能一样?别把我说的跟你一样!根本就不一样,我对洛水可是真心的,今晚我势在必得!还有,你......你可不能这样对我,你今晚可要让着我。”华霜的脸憋得通红,怒目瞪着月沁,转念一想,又绽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来,压低声音缓缓道,“倒要说你,玩心也不收收,就不怕你辛苦铺设这么久的好印象在某人面前功亏一篑?”
“某人是谁?你是说......雅君?”月沁脸色大变,那股子豪迈恣意的劲儿瞬间垮塌下来。
华霜得意非常,她就知道只要提起赫连雅君那厮,月沁必会被抓住软肋,不得不叹息道:“你呀,到底是个痴情种,你这样......其实好也不好......哎,罢了,不说你了,你我同命相连,我自从见过洛水一面后也是食不能寐寝不能安的,所谓蓝颜祸水此言非虚啊!”
断了月沁的念想,华霜的心情自是舒展不少,开始考虑起现在的处境来,她踮脚看着前方拥堵到水泄不通的街道,烦恼的咬咬唇,主动提议道:“堵在这路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不如你我先步行过去,别误了时辰!”
说罢,就跟着月沁勾背亲昵的走在一起,路上华霜悄悄跟她透露了自己的小秘密,原来她为了今晚的竞投竟把金骢马给抵当了,她只想着应急也顾不得那么多,成则了,不成的话明日再赎回来就是了,说话间华霜的手直捂在腰间鼓囊囊的荷包上。
月沁心道华霜真是个活宝,做事真是又混又不顾后果,金骢马可是御赐之物,代表着华家的圣恩荣宠,她说当就当了,还想瞒上个一整天?说不定过不了今晚家里人就找过来了吧,依华老的脾气,她免不了一顿打外加数月禁闭。话再说回来,她真的想只凭一匹金骢马就想抱得美人归?太低估今晚竞拍的疯狂程度了吧!要知道今晚的洛水可是拍上天价了,大皇女下了血本,连极其罕有的夜明珠都掏出来了,依华霜现有的这些钱充其量只算是凤毛麟角而已。
月沁无奈笑笑,在口头上祝她马“当”功成,华霜乐得喜不自禁,攀着月沁的肩膀大步流星朝楼内走。
“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什么人都?瘌蛤蟆也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洛水公子并非俗物,光有钱又有何用,无才学傍身无论如何都是通不过才试这一关的,呵,到底还不是一样见不到洛水公子的面?不学无术的草包,尽是痴心妄想!”直到华霜二人走远了,看不惯的人才冲着她们的背影高声议论,这些话一字不落的传进刚刚与华霜起争执的车里。
黑衣男子在马车外提醒道:“金......主子,她们走了。”似是不太熟悉这个新称呼,男子说出口时略有犹豫。
车内的女子顿了顿,“我们也走。”
随后一只白玉素手自车帘后探出,男子轻握住她的手将她稳稳的搀扶下马车。
仙姿玉色的女子出现在马车前,美目抬起扫过刚刚在说话的几人,这惊鸿一瞥让朝这边窥探的数人瞬间石化了,只因女子的相貌着实是倾城无双......
万籁皆寂,众人的视线目送着她们一前一后步入春意楼,周围的议论声才再起。
甲:“天底下怎么还有长得这么美的女人,就是有点可惜,为啥不是男子呢?”
乙:“诶,那人什么来头啊?没想到我对女人也会心动,如果小门小户的话,我要她连带着她身边那位姿色绝佳的男仆一并收了,哈哈!”
其它人惊骇的看了一眼乙,对她的取向嗤之以鼻,怒道:“莫挨老子~滚粗!”
乙依旧一脸花痴样,毫无被周围人挤兑的自觉,径自继续说道:“如果美人不跟我,我就收了她身边的男仆也好,细细想来,那男子的相貌也是一等一的美男,比之这楼内的四大公子也是不遑多让......”
“......”
春意楼内,一方华丽的舞台位于大厅正中,舞台周围设有观席,二楼被划分出六个独立的雅间,视野开阔可俯观舞台。
当然二楼的雅间要比一楼的观席要强上许多,雅间更为舒适惬意,茶水点心一应俱全,隐蔽性好设有竹帘纱幔,楼下人即便是再费力张望也窥不见其内分毫,另外就其稀缺性被视作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也因此成为最炙手可热的存在。
在厅内,闹哄哄的已经聚集了大半的人,多数人已沾沾自喜占好了最佳观角,唯独华霜表现得越来越生气,她黑着脸坐在大厅内第一排的观席内,忿忿不平的扫视着二楼的雅间,只可惜被半掩的纱幔挡了视线,连其内的一丝光景都看不到。
“真是岂有此理,居然把我安排在大庭广众之下,难道像我这种身份的人还坐不上雅间?还有你,你也说句话啊,你可是响当当的花家少主,与我加在一起也配不上个雅间?”
这话一出,让月沁也有点下不来台的意思,面对华霜不满和怨愤的视线,月沁只是默然回以一笑。心道这么浅显的问题还用说,其实大家都心领神会,像这种有大场面的时刻,雅间最是稀缺,能被安排在雅间内的人非富即贵地位极为尊崇,很不幸的是按资排辈像月沁和华霜这两号人物愣是没给排上号,可见雅间内都是些什么人物......
哎,看华霜这傻妮子的暴躁脾气是迫不及待的想做炮灰呀,而且是还要拉着她一起冲锋陷阵的那种,可她才不想做炮灰二号......
见月沁反应平平并没什么表示,华霜不甘心的翻了个白眼,怒火更上一层,“这种憋屈气你都能忍?我可跟你不一样,忍不得,我才不要让这群兔崽子觉得我好欺负!”
这华霜要干什么?正戏还没开始她就要先冲出去表演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