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沁注意到小菊,毫不犹豫的就把他打发了出去。
她身处山县时,山县本就缺水,十天半个月才能洗上一次澡,宫卫将她带走的时间正好不巧,她那时已经小半个月没洗澡了,加之从山县出来十多天的路途,在洛城牢房中又住了两日,她现在自己都嫌弃自己身上臭烘烘的味道,衣服里好像还藏有虱子,她不时都要抓上两把。
褪去衣衫,她舒服的钻进浴桶中,用盛着木槿叶浓浆的纱布袋揉搓浇淋在头发上,清芬草汁的香气令人神清气爽的,清洁好头发后,她憋了一大口气沉在桶底,头发丝柔顺的漂浮在水面上,全身包围在暖融融的热水中。她可不是有什么怪癖啊,只是月沁认为这样清洗掉头发上附着的植物残汁最为快速。
一阵风刮过门窗,窗角轻微开合了下,一袭翩然白衣出现在泛着潮湿气息安静无声的房间里。
屏风后,有水波碰撞桶壁的细微响动,月沁用丝瓜络搓着小腿以及小脚丫上的灰垢。在水中她的嘴里不小心漏出个气泡,“咕嘟”水面上有气泡胀破的声音。月沁被勾起了不小的兴致,嘴里主动吐出两个气泡,接连又是两声轻微的响声,玩心顿起,她将嘴中的空气呼出一排小气泡,水面上噼里啪啦的传出一大片胀破声,烧开了水似的不断冒出大小不一的泡泡。
吐尽了口中的最后一口气,她准备浮出水面呼吸新鲜空气时,水面上方突然伸出了两只大手在往下扒拉。
把她吓了一跳!她一不小心,脚一滑,又跌坐回桶底,同时肺部无法控制的扩张想要呼入空气,但水里哪会有空气?这下可惨了,水呛到了她的肺里,她的鼻子酸楚得要命,忍不住捂嘴咳嗽,嘴巴一张,惨之又惨的更多的水涌进肺里......
脸瞬间被呛成了猪肝色,她伸出手救命的去扒拉桶边沿,下一刻她感觉自己被人抓着胳膊从水底捞出来了。
一大口水从她的喉咙里喷了出来,眼泪鼻涕一大把,哪里还顾得看眼前人的衣服上到底被喷上了多少水?她扒在桶沿上,无暇顾及流得长长的哈喇子,毫无形象的继续干呕着,感觉胸腔里还是呛着不少水,十分的难受。
这时,一只微凉的手轻拍在她的后背上,没拍两下,又一大口呛到肺里的水涌了出来,她这才好受了很多,清咳了几声,看向身侧。
刚才她胡乱一瞥中已经看清了眼前的人,正是尉尘!
她尴尬的红了脸,迅速用手擦掉挂在嘴上的口水,悄悄用浴桶中的水涮了涮爪子,傻呵呵笑道:“尉尘,你怎么来了?”
尉尘脸上挂着层薄霜,似乎很是恼火,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弄湿了他衣服的缘故,脸色格外的阴沉,冷笑道:“我若再不来,你恐怕是要死透了罢。”
月沁一愣,手舞足蹈的解释道:“我怎么可能寻死,你真的误会了。”
看到他玉润的耳垂红成一片,视线一划,发现尉尘双目中反射出自己的“身影”时,月沁脸色爆红的缩回到桶中,只在水面露出一颗脑袋看着他,声音弱了一些,“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刚刚只是在吐泡泡!”这话说出来,她都觉得自己幼稚!
一年多未见,见面还是在这种场合下,月沁囧得想水遁消失不见,如果再重新给她一次重逢的机会,一定不会是在浴桶中呛水这种尴尬的场面。
尉尘由生气的情绪慢慢恢复了平静,目光有些浮沉不定,自嘲一笑:“你是再一次提醒我对你的在意?若是你真的是这么轻易的就死了,我怕是要后悔至今为止为你付出的一切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系统音提示好感值加了5,好感值扭负为正,总好感值为1!
他的话感觉怪怪的,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他好像在为自己的付出不值得?
月沁默默的将眼睛以下的部分也沉到了水中,以他看不见的方式无声抗议了句什么,嘴里露出一连串泡泡,水面再次咕嘟咕嘟炸开了花。
看着她冒傻气的举止,尉尘眉眼垂下,既好气又好笑的问:“好玩吗?”
月沁想了一想,张开嘴结果吐出两个大泡泡,水面上发出“噗噗”两声算是回应了他。
尉尘清逸的眸子纠结的眨了眨,徐缓绵长的叹出一口气,从旁拿起干净的毯子,将她一裹横抱起来,无奈道:“我有时觉得是上天派你来惩治我的,派你来打乱我有条不紊的计划,拖慢我行进的步伐,让我变得犹豫不决,甚至是成为我的弱点......”
月沁看着他超尘出俗的完美俊脸,剑眉星目中似带着难以纾解的怅思,温柔的目光深邃而又明亮,气氛正好,他一直在说自己是他的甜蜜负担,按约定俗成的套路来说,接下来尉尘会对自己表白吧?
她目送桃花的耐心等着尉尘的告白,可是他越说越是偏离主题,讲了一堆她不太懂的朝廷时局,然后又提及了女帝,尉尘深深看了她一眼,身上弥漫起浓浓的杀气,“迫于现状,我时常会做出一些身不由己的决定,我想,现在也许该选个合适的时机终止这一切了......”
月沁瘆得身上的汗毛倒竖,她不是很理解尉尘的意思,但把他刚刚说的话结合在一起,好像是说她在拖后腿,朝廷时局也不好,所以想终结痛苦的现状?
她可不敢不当回事,毕竟面前这位可是大boss啊,当前只有1点好感值,意会错意思可是有性命之忧的,原剧中她的大限之期就是两年,现在两年马上就要到了,莫非预示着她的大限将至了?
月沁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轻柔的笑容,“尉尘,我并不知道你所谋划的事,可能有意无意中打乱了你的步调,但这并非是我本意,谁又愿意成为别人的负担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两只光溜溜的胳膊从包裹着的毯子中伸了出来,环上了他的脖子,万一真的动起手来,近身偷袭也许她还有机会?
屋内低语声不断,小菊疑惑的趴在门上听,听不太清月沁在低语着什么,便在门外叫道:“主子,您是在叫小菊为您添水吗?”
月沁的话被打断,她犹豫着思考要不要让小菊进来。
尉尘轻皱了下眉头,将她轻放在床上,盖好床褥后,慵懒的单臂撑着头躺在床侧,并不在乎小菊会不会直接推门进来。
月沁很快的判断了下形势,觉得让小菊进来没什么卵用,于是月沁很无奈的清了清嗓子,“小菊你先回房,我倦了要小憩一会儿,浴桶的水等晚上再来处理。”
小菊在门口回应了声,随后忧郁的离开了。
门口再没有人声后,尉尘愁眉一挑,“我在丞相府一直被女帝暗中监视着,今日特意寻了机会来看你,明日我便要随母亲去参加十月朝祭拜了,再见到你又不知是几日后了,现在局势多变,我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临走前非要亲眼看过你才能安心。”
尉尘说这些,月沁也是心情沉重,她自己何尝不是被女帝严密监视在花府之内。
他的目光骤然一凝,带着些锐芒,继续道:“在赈灾粮案上我与女帝周旋了这三个月时间,交由朝廷审查的账本我都事先理过一遍,应该是不会在账面上有任何纰漏的,花家能支撑到现在实属不易。女帝对赈灾粮案仍不肯罢手,她似是有意除掉花家,只是苦于一直没寻到把柄,但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庆玉珑将你召回洛城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不知为何会在此时将你放出牢房,我却想不明白......”
“尉尘,你说娘亲还有没有可能从监牢中平安回来,与我们再相聚?”月沁期盼的问。
尉尘神色复杂,轻抿了下唇,道:“你可能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女帝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怎么可能使其朝另外一种方向发展?”
“你是说娘亲没有可能回来了?”月沁虽然早有预测,但心里还是止不住一颤,喉咙有些发哽。
不忍心看月沁痛苦失意的模样,尉尘深邃的眼眸也跟着一沉,停了片刻,冷声道:“也不是没有可能,暗中密谋将人救出来,只是花家再无半点可能在翎羽国继续立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