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洛城,月沁匆匆看了眼繁茂的街景,连家门都没进,宫卫直接就把她送到大牢中。
女帝并没有提审她,任由她浑浑噩噩在大牢中住了两天。
此时洛城的气候虽是温暖宜人的,但是牢房常年阴森不见阳光,里面的温度就仿佛已经入了冬,牢房里连床被子都没有,她冻得瑟瑟发抖,十多天的奔波令她还没缓过精神来,她在角落里寻了一处干燥的地方,将茅草铺盖在地面上,蜷起身体睡觉。
刚一躺下,身下好像压到了什么东西,她坐起身,一只黑溜溜的老鼠从茅草堆里跑了出来,站在墙角冲着她恐吓式的吱吱叫,似乎并不怕人。
月沁脱下一只鞋朝老鼠掷了过去,“我没来时你是这牢房的主人,但是现在我来了,牢房易主了,你要是再叫,我就把你扒了吃肉!这两日牢饭质量相当差,我肚子现在还半饥不饱的,虽然你的肉又臭又少,但饿到极限时我可不会在乎那么多。”
老鼠灵巧的躲避开月沁的鞋底攻击,本来还是很嚣张的朝月沁龇牙咧嘴的叫唤,但听到月沁说要吃它的肉时,它很明显的打了个哆嗦,嗖的从墙角缝隙钻了进去。
老鼠成精了,能听得懂人话?!
月沁决定下次再遇到它时,抓住它好好研究一下,万一一不小心破解了跨物种沟通的秘密,意外获得诺贝尔生物学奖项也说不定?
好不容易熬到了饭点,牢役十分敷衍的从一个脏兮兮的破桶中舀出一小勺饭,饭刚盖过碗底,将瓷碗往地上一丢转身离开。
饥肠辘辘的月沁将饭碗从栏杆缝隙里拿进来,低头一看居然是洁白的精米煮成的饭?闻一闻,并没有什么异味,但是根据前几次在饭菜中吃出活蛆的经历,她这次不敢掉以轻心,小心谨慎的尝了一口,嚼了没两口差点没把她的牙给崩掉,米饭中还掺有碎石子?她犹豫再三,悻悻的把饭碗放回原处,忍着饥肠辘辘继续躺回到她的茅草垫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艰难熬着时间。
牢房过道中传来嘈杂的噪音,牢役经过她的牢房前停了下来。
“姓花的那个,算你走运,今天你可以出去了!”
看她迟缓从地上爬起来的动作,牢役凶巴巴的在栏杆上踹了一脚,栏杆震颤得落下了大量的灰尘,牢役十分嫌弃的挥着手呸呸咒骂了两声,恼道:“别磨磨唧唧的,行动快点,能把你放出去都是女帝的仁慈!哼,要我说你们花家敢打赈灾粮的主意,就该把你们满门抄斩!”
牢役激愤不已的大声说话声回响在牢房里,好像面前的月沁就是十恶不赦的奸佞之徒。
蜷在地上太久腿都发麻了,月沁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将嘴角挑了挑,反唇相讥道:“你恰恰说反了吧,若是花家真的打了赈灾粮的主意,我花月沁还有出狱的一天吗?我既然能从牢狱中走出来,就证明朝廷至今都没有找到花家贪腐的证据,女帝都未能下定论的案件,你怎么敢随胡口乱说?”
牢役被月沁用话噎了回去,瞪了她一眼,打开牢房门,将月沁从牢房里蛮横的拽了出来,不耐烦的边走边催促着她。
身着囚服的月沁刚走出牢狱门口,就听到一声温柔而又熟悉的呼唤声,“沁儿,快过来,爹爹在这里!”
大牢门口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马车,同样是穿着单薄囚服的柳卿翘首望向她的方向,虚弱的朝她招着手。
月沁快步走到马车前,搀扶住满面病容的柳卿,四周张望了一下,马车前只站着张管家和一名小侍等在这里,她疑惑道:“娘亲呢?”
柳卿的眼睛瞬间潮湿了,心绪激动的捂着嘴虚弱的咳嗽了几下,哀声道:“昨日女帝提审了月亭,也不知月亭对女帝说了什么,女帝便恩赦了家眷......月亭仍在牢中蒙受不白之冤,我相信她肯定能平安的回来。”
张管家站在马车前拉着缰绳,也随着柳卿一起悲伤的低声啜泣着,一年未见,她满头华发俨然像一位耄耋的老人,也不知她经历了怎样的沧桑变故。
月沁惊诧的打量着张管家,问道:“你是......张管家?我不在的这一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头发怎么全白了?”
“哎,少主子,我这都是愁白头的啊,我们还是别在牢狱门前闲谈,在路上再说吧。”张管家擦干脸上的泪痕,搬过小矮凳放在马车前。
一名服侍在柳卿身侧名叫烟儿还是叫燕儿的小侍搀扶着柳卿上车,这名小侍每次见到月沁时都会羞答答的垂着头不敢看她,柳卿还有意将他塞给月沁做暖床,不过被她给拒绝了。
柳卿坐到车厢里,剧烈咳嗽几下,白色帕子展开,上面留下了一大抹嫣红,小侍惊慌的要去叫少主子过来看,却被柳卿制止了,他虚弱的喃喃道:“不过是老毛病罢了,回府养两天就好了,现在花家多忧患,让她见着了,又要为我的事烦心了。”
路上,月沁向张管家了解赈灾粮的事,原来朝廷从花家采购了十万担的粮食,由花家镖局运送到受灾的州郡,储存至各州郡的粮仓里,结果在分发给灾民的过程中发现精米中掺有糠皮麦麸等物,明显是有人对赈灾粮做了手脚,女帝派人去查,结果这把火便烧到了花家的身上。赈灾粮案已经查了三个多月,至今仍未找到花家掺假的证据,各州郡齐心将矛头直指花家,女帝似是认定为花家所为,不仅要查这次与赈灾案相关的账目,还查上了花家历年的账本子。
当马车拐入了一条僻静的小巷时,张管家忧愁的压低了声音,对着月沁道:“少主子,我听坊间有人传闻花家的气数要尽了,说女帝执意拿花家开刀是惦记上了花家的财富,虽说坊间的传闻不可信,但我真的怕......哎,没有家主在,花家真的要散了,要不您动用下夫家的关系,探探宫中的消息,或者至少请人在女帝耳边说个好话,先寻法子将家主救出来。”
月沁沉重的应了声,其实也不用张管家叮嘱她,她也会尽自己的努力各方面为花家争取一下。
回到花府,刚下马车,她便看到站在花府门口的两排官兵,张管家走到门口对着其中领头的一人陪笑说了几句,又塞了些银两,这才最终放她们进府。
等小侍扶着柳卿走远后,月沁才转过身对着张管家,似自嘲道:“如今进自己家门也是这么费劲吗?”
张管家像被触碰到了什么伤心事,泪水潸然落下,低声呜咽道:“自从家主被关下了狱,不止是花府,就连洛城中的商铺也都是处于查封的状态,家奴仆役也散了。老奴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是老奴无能,只能看着干着急却什么也帮不上。老奴只希望家主能快些从牢狱中出来,重新主持大局啊!”
怪不得一进府就明显感觉到冷冷清清的萧瑟之意,连人也见不到了,原来树倒猢狲散,看花家不行了,又怕被牵连,家奴都跑光了啊。
往昔门口争妍斗艳的珍贵的花草因为长时间没人打理,枯的枯死的死,唯独剩下墙角皮糙肉厚的竹子仍在郁郁葱葱的生长,这时月沁惦念起了尉尘,问道:“府宅被把守的如此严密,尉尘一直待在花府里吗?”
“主夫他回丞相府了,现在花府里仅剩下老奴和仅剩的七名仆役了。”张管家神色有变,似乎对尉尘未能留在花府主持大局颇有些意见。
......
月沁循着熟悉的路回到自己的院子,院子里的花草依旧鲜妍盛开,小菊拿着花锄正在松土,眼前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小菊清瘦的俊脸见到月沁有掩饰不住思念,脸颊滑下两道热泪,他通红着眼睛极力忍着伤感,急忙用袖子将眼泪擦去,展露出喜悦的笑容。
“主子,小菊天天祈祷期望您能平平安安的回来,老天还是心疼小菊的,终于让我把您盼来了~您好像比以前长高了一截,身材更纤瘦了,好像眉眼也比以前更长开了一些.......”小菊打量着月沁,神思一恍忆起她以前的模样,在看到她一身囚服的装扮时,突然回转过神来,“小菊这就为您准备一套更换的衣服,另外吩咐厨房为您准备饭菜。”
相比于吃饭,月沁迫不及待的想要解决人生的另一件大事,“等等,我要先沐浴,把身上的污垢和晦气祛一祛!”
月沁房中的浴桶一年多未动用过,表面长出了不少黑黑的霉菌,在烧水的同时,小菊命人将浴桶抬出屋外里里外外好好洗刷了个干净,才又抬回来。
在浴桶中放好洗澡水后,小菊留下来候在房间里。